林淵抱著那摞沉甸甸的“毒酒”，回到了檔案科。
他前腳剛踏進辦公室，後腳，整個科室的空氣就瞬間凝固了。所有人的目光，都像被磁鐵吸引的鐵屑，齊刷刷地落在他懷裡的那堆文件上。
尤其是王勝利那幾個老油條，眼神裡更是充滿了幸災樂禍。
他們都認得，那是檔案科曆任科長的“催命符”。看來，新科長的好日子，到頭了。
王勝利正拿著一把半禿的掃帚，有氣無力地在地上劃拉著，嘴角那抹得意的笑容，怎麼都藏不住。讓你小子囂張，現在知道這科長的位置，有多燙屁股了吧？
然而，林淵接下來的舉動，再次讓所有人大跌眼鏡。
他沒有愁眉苦臉地一頭紮進文件堆裡，也沒有召集大家開會研究對策。他隻是將那堆文件，隨意地往桌子上一放，然後拍了拍手，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各位，手頭的工作，先停一下。”
他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命令感。
眾人麵麵相覷，不知道這位新科長又想搞什麼幺蛾子。
“從明天開始，我們科室內部，進行崗位輪換。”
崗位輪換？
這四個字，像一顆石子，投入了平靜的池塘。
林淵沒有給他們反應的時間，徑直宣布道：“劉芳同誌。”
那個謊稱腸胃炎去泡溫泉的中年婦女，一個激靈，站了起來。
“你之前不是說身體不好，不適合長期坐著嗎？”林淵的臉上，掛著和煦如春風的微笑，“我考慮了一下，覺得很有道理。所以，從明天起，你就不用負責檔案整理了。科裡對外的所有聯絡、文件收發、跑腿送件的活，都交給你。多走動走動，對身體好。”
劉芳的臉，瞬間垮了下來。
這哪裡是照顧她？這分明是懲罰！檔案科的對外聯絡，聽上去輕鬆，實際上就是個雜役。每天樓上樓下地跑，去各個單位遞送文件，風吹日曬，比坐在辦公室裡對著電腦，要辛苦十倍！她想反駁，可一對上林淵那似笑非笑的眼神，想起自己朋友圈裡的溫泉照片，話到嘴邊，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李建國同誌。”林淵的目光，又轉向了那個用辦公電腦打遊戲的男人。
“到！”李建國嚇得差點從椅子上跳起來。
“你對電腦操作很熟練，這是你的長處，要發揚。”林淵一本正經地說道，“庫房裡那批需要數字化的民國檔案，就交給你了。這項工作，技術要求高，任務重，我相信你一定能勝任。每天下班前，把當天完成的掃描和錄入數據，報給我。”
李建國的臉，比劉芳還難看。
那批民國檔案，紙張脆弱，字跡模糊，掃描起來費時費力，錄入更是枯燥到能讓人發瘋。這工作，以前是全科室最沒人願意碰的硬骨頭，現在，成了他一個人的“專屬任務”。
林淵的目光，最後落在了正在裝模作樣掃地的王勝利身上。
“王勝利同誌。”
“咳……林科長，我在。”王勝利扔下掃帚，心裡湧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你是咱們科裡的老前輩，經驗豐富，眼神也好。”林淵的話，讓王勝利的眼皮狂跳，“那些破損、粘連、字跡不清的疑難卷宗，最考驗一個人的耐心和業務水平。這項艱巨的任務，我想來想去，隻有交給你，我才放心。”
王勝利的嘴巴張了張，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眼神好？你他媽剛才還說我眼神不好，看丟了七十七份報紙！現在又誇我眼神好，讓我去看那些鬼畫符一樣的破爛玩意兒？
這哪裡是安排工作，這分明就是一場精心設計的、針對他們每個人的“私人訂製”版酷刑！
“怎麼？大家對我的安排，有什麼意見嗎？”林淵環視一周，臉上的笑容依舊溫和。
辦公室裡，一片死寂。
意見？誰敢有意見？這位新科長，手裡攥著他們所有人的小辮子，還握著局裡給的尚方寶劍。跟他提意見，那不是老壽星上吊——嫌命長嗎？
“如果沒有意見，那就這麼定了。”林淵滿意地點了點頭，“我知道，新的崗位需要適應。如果哪位同誌覺得，實在無法勝任現在的工作……”
他故意頓了頓，給眾人留下一絲希望。
“……可以向我提出申請，我批準後，再向局人事科申請調離。我們檔案局這麼大，總有適合你們的崗位。比如，去看看大門，或者去食堂幫幫忙，都是為人民服務嘛。”
“噗——”
不知道是誰，沒忍住，笑出了聲。
王勝利幾人的臉，徹底變成了豬肝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