濱海市陽光孤兒院門口。
推土機的履帶碾過地麵,發出刺耳的“嘎吱”聲,像是在啃噬著人們最後的希望。黃色的巨大機械臂高高揚起,投下的陰影籠罩著大門前那群手無寸鐵的人。
“都給我讓開!聽見沒有!”一個滿臉橫肉的工頭,揮舞著手裡的安全帽,唾沫星子橫飛,“這是城建局王局長親自督辦的工程,誰敢擋,就是跟政府作對!”
孩子們嚇得哇哇大哭,緊緊抱著老師和院長的腿。老院長須發皆白,身軀佝僂,卻用儘全力張開雙臂,護在孩子們身前,渾濁的眼中滿是悲憤。
“王局長!這裡住的都是無家可歸的孩子!你們把這拆了,讓他們去哪啊!”年輕的女老師小雅,死死地擋在老院長身前,聲音因憤怒和恐懼而顫抖。
人群中央,一個穿著筆挺夾克,梳著油光鋥亮大背頭的男人,正不耐煩地掏著耳朵。
他就是城建局副局長,王浩。
他瞥了一眼哭喊的人群,嘴角掛著一絲輕蔑的冷笑。他很享受這種感覺,一句話就能決定幾十上百人的命運,這種權力,比任何東西都讓他著迷。
就在這時,他口袋裡的手機響了。
“喂?!誰啊?!媽的,沒看老子正忙著嗎?!”王浩接起電話,對著聽筒就是一通咆哮,仿佛要將自己的威風,透過電波傳到另一頭。
電話那頭,一片死寂。
就在王浩以為對方被自己嚇到,準備掛斷電話時,一個平靜到不帶絲毫感情的男聲響了起來,像一把冰冷的探針,精準地刺入他的耳膜。
“王局長嗎?楊坤,剛剛被紀委帶走了。”
王浩臉上的不耐煩,瞬間凝固了。
他的大腦有那麼一瞬間的空白,仿佛沒聽懂這句話的意思。
“你他媽誰啊?神經病吧!咒我們楊局長?我看你是活膩了!”王浩下意識地破口大罵,但聲音裡,卻多了一絲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色厲內荏。
電話那頭的聲音依舊平靜無波,像是在陳述一個與自己無關的事實。
“市紀委的王正國主任,親自帶的人。就在檔案局四樓,當著所有人的麵。如果你不信,可以現在打個電話問問。”
“王……王正國?”
這個名字,像一盆冰水,從王浩的天靈蓋澆到了腳後跟。
濱海市官場,誰不知道紀委那位不苟言笑、鐵麵無私的“王閻王”?
他親自帶隊抓的人……
王浩的呼吸猛地一窒,握著手機的手心,瞬間冒出了一層黏膩的冷汗。他想起了那份拆遷規劃批文,上麵最關鍵的那個簽名,正是檔案局局長——楊坤!
楊坤是張市長的人,也是他王浩的靠山。楊坤倒了,那份批文就不再是護身符,而是一張催命符!
他猛地抬頭,看向眼前這片混亂的場景。
那台耀武揚威的推土機,此刻在他眼裡,變成了一台即將把他自己埋葬的掘墓機。那些哭喊的孤兒和老師,仿佛都變成了向他索命的冤魂。
“咕咚。”
王浩艱難地咽了口唾沫,喉嚨乾得像要冒火。
“你……你到底是誰?”他顫聲問道。
“我是誰不重要。”電話那頭的聲音,帶上了一絲玩味,“重要的是,王局長,你那份有楊坤簽字的批文,現在還算數嗎?”
“轟!”
這句話,如同九天驚雷,在王浩的腦海裡炸響。
手機“啪”的一聲,從他滑膩的手中脫落,摔在了地上。
他整個人像是被抽掉了脊梁骨,臉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得一乾二淨,變得慘白如紙。
“撤!快撤!!”
王浩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發出一聲歇斯底裡的尖叫。他連滾帶爬地撿起地上的手機,對著那個還在耀武揚威的工頭瘋狂地揮手。
“都他媽給我撤回來!快!!”
工頭愣住了,推土機司機也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