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一塊吸滿了墨汁的破布，沉重地壓在江城市的上空。
那輛黑色的商務車，像一條滑膩的泥鰍，沒有開車燈，無聲無息地彙入街道的車流，朝著與秦嵐布控完全相反的方向，迅速消失在黑暗的儘頭。
林淵的心，也隨著那遠去的車尾，沉入了冰冷的穀底。
六分鐘。
吳敬同的身體機能，正在以秒為單位走向不可逆的衰亡。
四到六分鐘後，大腦會因缺氧而造成永久性損傷。那之後，就算神仙下凡，救回來的也隻是一具沒有靈魂的軀殼。
他活下來了，吳敬同也暫時“活”下來了。但這個計劃中最關鍵的一環，這個承載著上百條冤魂的證人，卻落入了屠夫的手裡。
時間，是他此刻最凶惡的敵人。
廣告牌巨大的陰影裡，林淵的胸膛劇烈起伏，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奔跑後急促的喘息和壓抑到極致的怒火。他掏出加密手機，指尖因為用力而有些發白，迅速撥通了秦嵐的號碼。
電話幾乎是秒接。
“我沒事。”林淵不等秦嵐開口，語速快得像在掃射，“聽著，一輛黑色彆克g8商務車，沒有掛牌照，車窗貼了深色膜。吳敬同在車上，被注射了藥物，處於假死狀態，生命體征微弱，但還活著！他們正把他當成屍體運走。我隻有不到六分鐘的時間！”
“你在哪？車往哪個方向去了？”秦嵐的聲音冷靜得可怕，沒有一絲一毫的廢話。
“我在城南老街街口，車沿著環城南路往東郊方向去了。東郊……東郊……”林淵的大腦飛速運轉，一個冰冷的地名從吳敬同的證詞裡跳了出來，“廢棄的采石場！他們要把他扔進那個天坑！”
“我的人立刻過去，你不要動，找個地方躲起來，他們會回去搜捕你！”
“來不及了！”林淵低吼道，“等你們的人趕到，他早就腦死亡了！我必須跟上！”
說完，他直接掛斷了電話。
他知道秦嵐說的是最理智、最正確的選擇。但他不能選。理智，救不了吳敬同的命。
他從陰影中衝出，像一頭被激怒的獵豹，沿著人行道狂奔起來。城市的霓虹在他眼中飛速倒退，化作一片片模糊的光斑。他沒有去追大路，而是憑借著驚人的記憶力，一頭紮進了旁邊錯綜複雜的老舊城區。
抄近路！
這是他唯一的選擇。
肺部像被點燃的火爐，灼熱的空氣割著他的喉嚨。雙腿的肌肉酸痛得幾乎要撕裂。他腦子裡隻有一個念頭：快一點，再快一點！
【體能強化初級）】：消耗100正氣點，短時間內大幅提升宿主奔跑速度與耐力。
係統的提示在腦海中一閃而過。
“兌換！”林淵在心中咆哮。
一股清涼的氣流瞬間從丹田湧向四肢百骸，原本酸痛的雙腿仿佛被注入了新的能量，沉重的身體變得輕盈起來。他的速度，陡然提升了一個檔次。
一個正在路邊攤吃宵夜的醉漢，隻覺得一陣風從身邊刮過，抬頭看時，隻看到一個模糊的背影消失在巷子儘頭。他揉了揉眼睛，嘟囔了一句：“我操，喝假酒了？剛才過去的是博爾特嗎？”
穿過兩條小巷，林淵衝上了一條相對寬闊的馬路。他一眼就看到了那輛黑色的商務車，正在前方大約五百米處，被一個紅燈攔停。
機會！
林淵沒有絲毫猶豫，直接衝向路邊一輛共享單車，掃碼，上車，蹬踏板。整個動作一氣嗬成，行雲流水。
生鏽的鏈條發出“嘎吱嘎吱”的抗議聲，仿佛隨時都會斷裂。林淵卻把這輛破車騎出了環法自行車賽的氣勢，在車流中瘋狂穿梭，引來一片咒罵和喇叭聲。
“我靠！這哥們兒趕著去投胎啊！”一個司機探出頭罵道。
林淵心裡苦笑，可不是麼，正趕著去閻王爺手裡搶人呢。
綠燈亮起，商務車再次啟動。林淵死死地咬在後麵，不敢跟得太近，也不敢離得太遠。他像一個經驗豐富的獵手，始終讓獵物保持在自己的視線範圍內。
車子果然是朝著東郊的方向駛去。道路兩旁的建築越來越稀疏，路燈也變得昏暗起來。空氣中，開始彌漫起一股潮濕的、帶著泥土腥氣的味道。
時間，已經過去了三分半鐘。
吳敬同的大腦，正在走向死亡的懸崖。
商務車最終拐進了一條沒有路燈的土路，顛簸著向前。林淵把共享單車扔在路邊的草叢裡，借著夜色的掩護，徒步跟了上去。
土路的儘頭，出現了一片被鐵絲網圍起來的巨大區域。借著微弱的月光，能看到裡麵矗立著幾棟廢棄的廠房和高聳的、已經鏽跡斑斑的起重機吊臂。
宏業化工廠廢棄的采石場。
那個埋葬了上百具屍體，也埋葬了吳敬同良知的地獄入口。
商務車在鐵絲網的一個缺口處停下，車門打開，刀疤臉和另一個壯漢跳了下來。他們警惕地四下張望了一番，確認沒有異常後，才拉開後備箱門，將那個黑色的裹屍袋拖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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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的，真他媽沉。”一個壯漢抱怨道。
“少廢話，趕緊處理掉。”刀疤臉冷冷地說，“老大說了，要做得乾淨，扔進最深的那個坑裡，再丟幾塊石頭下去。明天一早，這世上就再也沒有吳敬同這個人了。”
他們拖著“屍體”，朝著采石場的深處走去。
林淵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悄無聲息地翻過鐵絲網，像一隻壁虎，緊貼著一堵殘破的牆壁，慢慢向前移動。
時間，隻剩下不到兩分鐘了。
他必須在他們把吳敬同扔下去之前動手。可對方有兩個人，而且看身手都是亡命之徒，自己孤身一人，硬衝上去無異於以卵擊石。
他的目光在四周飛快地掃視，尋找一切可以利用的東西。一堆廢棄的鋼管，幾隻空油桶，還有一台巨大的、鏽跡斑斑的柴油發電機。
一個大膽的計劃，再次在他腦中成型。
他繞到一個視覺死角，撿起一塊拳頭大小的石頭，用儘全力，朝著遠處的一個空油桶扔了過去。
“當啷！”
清脆的金屬撞擊聲在死寂的采石場裡顯得格外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