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在“老鷹”的瞳孔中跳躍,映出他那副貓戲老鼠般的得意。
那個抹喉的動作,像一根點燃的引信,瞬間引爆了林淵體內積蓄的所有屈辱、悔恨與憤怒。
“啊——!”
一聲不似人聲的咆哮,從林淵的喉嚨深處炸開。
那不是求救,也不是絕望,而是一頭被逼入死角的困獸,在發起同歸於儘反撲前的戰吼。
他抓住鋼筋的手掌,血肉模糊,骨節發出不堪重負的“咯吱”聲。可就在力量即將耗儘的刹那,一股源自靈魂深處的灼熱洪流,衝刷過他的四肢百骸。
他非但沒有鬆手,反而用儘最後一絲力氣,猛地將身體向內側一蕩!
“砰!”
他的膝蓋狠狠撞在下方一層樓殘破的窗沿上,劇痛傳來,但他顧不上了。這個動作,讓他和劉建軍的身體像鐘擺一樣蕩了過去,暫時脫離了垂直下墜的死局。
“抓住他!”
上麵的郭隊看準時機,將消防繩奮力拋下。
繩索像一條救命的靈蛇,擦著林淵的臉頰滑過。
林淵另一隻空著的手,閃電般抓住了繩索。他將繩子在自己燒得焦黑的手臂上飛快地纏了兩圈,然後,他鬆開了那截幾乎要將他手骨捏碎的鋼筋。
全身的重量,連同劉建un和那名消防員的一部分重量,瞬間全部壓在了他纏著繩索的右臂上。
“呃啊!”
林淵感覺自己的右臂像是要被活生生撕下來一樣,劇痛讓他眼前陣陣發黑。但他死死咬著牙,牙齦都已滲出血來。
他抬起頭,隔著濃煙與火光,再次望向那片樹林。
“老鷹”臉上的笑容,凝固了。
他沒想到,這個本該墜入火海的獵物,竟然在最後關頭,爆發出如此驚人的求生意誌。
林淵看著他,用儘全身力氣,將吊著劉建un的左手,指向了那個方向。
這是一個無聲的宣告。
我看見你了。
等著我。
“老鷹”的眼神,第一次起了變化。那不再是純粹的戲謔,而是多了一絲陰冷的、被冒犯的殺意。他不再停留,轉身,如鬼魅般融入了黑暗。
“拉!!”
郭隊在上麵看得雙目欲裂,和另一名消防員用儘吃奶的力氣,向上拖拽繩索。
一寸,又一寸。
時間從未如此漫長。
燃燒的碎塊不斷從上方掉落,砸在林淵的頭盔和背上。每一次撞擊,都讓他懸在半空中的身體劇烈搖晃。
終於,劉建un的身體被拖到了窗口。
郭隊和消防員七手八腳地將他接了進去。然後是那名卡在牆縫裡的消防員,最後,才是幾乎虛脫的林淵。
當林淵的雙腳重新踩在堅實的樓板上時,他再也支撐不住,雙腿一軟,癱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呼吸麵罩裡,全是汗水和血腥味。
“快!撤!”
郭隊沒有給他任何喘息的機會,架起他的一條胳膊,吼道:“這鬼地方要塌了!”
四人拖著兩個昏迷的傷員,連滾帶爬地從搖搖欲墜的樓梯衝了下去。
當他們衝出火場,呼吸到那帶著焦糊味的冰冷空氣時,身後傳來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
轟隆——!
整棟三層小樓,在他們身後,轟然坍塌。
巨大的氣浪將幾人推倒在地。林淵回頭,看著那片徹底化為廢墟的火海,心中一陣後怕。
晚十秒鐘,他們所有人都將成為廢墟下的一堆焦炭。
“醫生!醫生!”
郭隊顧不上滿身的塵土,對著外麵嘶吼。
早已等候多時的醫護人員立刻推著擔架衝了過來。
“傷員重度燒傷,吸入性損傷,立刻給氧!”
“這個顱內可能出血,快,上頸托!”
現場一片忙亂。
林淵掙紮著爬起來,他的目光死死鎖定在劉建軍的身上。他衝到擔架旁,不顧醫護人員的阻攔,抓住了劉建軍那隻依舊緊握的拳頭。
“林局長,請讓開,我們要急救!”
林淵不理,他用顫抖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掰開了劉建軍因為僵硬而緊握的手指。
那枚被燒得有些變形的金屬u盤,靜靜地躺在他的掌心。
林淵將它死死地攥在自己手裡,仿佛攥住了全世界。
他那個臨場編造的謊言,最終,卻換回了這唯一的、真實的希望。
郭隊走了過來,看著林淵手裡的u盤,又看了看他那副失魂落魄的樣子,一向粗獷的臉上,表情複雜到了極點。
他脫下自己身上那件同樣破爛不堪的防火服,披在了林淵身上。
“小子,”郭隊的聲音沙啞得像被砂紙磨過,“你他娘的,就是個瘋子。”
林淵沒有說話,隻是看著被抬上救護車的劉建軍和專案組的另一名同事。
“他的情況怎麼樣?”林淵問。
一名醫生跑過來,神色凝重:“很危險。背部三度燒傷,肺部灼傷嚴重,我們必須立刻手術。你……你最好也跟車去醫院,你的手臂和身上也有多處燒傷。”
林淵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臂,防火服的袖子已經被燒穿,裡麵的皮肉一片焦黑,血水和組織液混在一起,黏在衣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