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村民的萬民傘，最質樸的感謝！
電話掛斷，聽筒裡隻剩下“嘟嘟”的忙音。
林淵握著手機，久久沒有放下。父親那帶著幾分神秘和自豪的語氣，還在他耳邊回響。
一份誰也想不到的、最隆重的大禮？
還要讓全江城的人都知道？
林淵的眉頭不自覺地蹙了起來。他能想象到父親口中的李大伯，那是村裡最熱心腸也最大嗓門的人，一輩子信奉的道理就是“有恩報恩，有仇報仇”。由他牽頭搞出來的事情，動靜絕對小不了。
這可不是什麼好事。
在官場，最忌諱的就是這種拋頭露麵的個人聲望。木秀於林，風必摧之。他扳倒陳光，靠的是藏於幕後，借力打力，用的是省紀委的刀。如今刀已入鞘，他這個遞刀的人，最應該做的就是繼續潛伏，而不是站到聚光燈下，成為眾矢之的。
他走到窗邊，看著樓下那片小小的花園。幾個機關的年輕女孩子，正趁著午休的尾巴，在花壇邊說笑著拍照。一切都顯得那麼平靜而安逸。
可林淵知道，這份平靜隻是表象。市政府大樓裡的恐慌，遲早會以各種方式傳遞到這座城市的每一個角落。而這份由青陽縣村民送來的“大禮”，很可能會成為一個火星，將本就緊繃的局勢，引向一個他無法預料的方向。
他揉了揉太陽穴，感到一絲棘手。
下午兩點剛過，辦公室的寧靜被一陣突如其來的喧囂打破了。
不是一聲，而是一片。那聲音從很遠的地方傳來，穿透了厚實的牆壁和玻璃，帶著一種極富穿透力的節奏感。
“咚咚鏘！咚咚鏘！”
是鑼鼓聲。
而且不是尋常的鑼鼓，那聲音雄渾、密集，帶著一股子鄉野間的、不加修飾的生命力，仿佛不是為了悅耳，而是為了宣告。
林淵辦公室的門被敲響了，是隔壁綜合科的小王，他探進半個腦袋，臉上是藏不住的興奮和好奇。
“林局，您聽見沒？樓下好大的陣仗！好像是衝著咱們局來的！”
檔案局是一等一的清水衙門，平日裡門可羅雀，除了來查資料的，一年到頭也見不到幾個外人。像今天這樣鑼鼓喧天的熱鬨，建局以來怕是頭一遭。
林淵心裡“咯噔”一下，一種不好的預感湧了上來。
他走到窗邊，朝樓下望去。隻見檔案局那空曠的院子門口，不知何時已經圍了一大群人。為首的，是十幾個穿著統一紅色坎肩的漢子，正賣力地敲著鑼、打著鼓。而在他們身後，黑壓壓的一片，少說也有一兩百人。這些人大多是上了年紀的男女，穿著樸素，臉上帶著風霜的印記，但每個人的眼睛都亮得驚人，充滿了某種期待和激動。
人群的最中央，有幾個壯漢合力舉著一個被紅布蒙著的、巨大無比的東西。那東西呈傘狀，直徑怕是有三四米，像一朵巨大的紅色蘑菇。
在人群的前方，還拉著一條長長的橫幅，上麵用最醒目的白漆寫著一行大字：
“感謝青天大老爺，還我青陽一片清風！”
林淵的太陽穴突突地跳了起來。
來了。
他最擔心的事情，還是以最張揚的方式來了。
樓道裡已經響起了雜亂的腳步聲，各個科室的門紛紛打開，一顆顆腦袋從門後探出來，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怎麼回事？這是來上訪的？不像啊，哪有上訪還敲鑼打鼓的？”
“你看那橫幅，是青陽縣來的，感謝咱們的？”
“感謝咱們什麼？咱們檔案局什麼時候這麼大能耐了？”
“快看，他們要進來了！”
大門口的保安顯然也懵了，麵對這陣仗，攔也不是，不攔也不是，急得滿頭大汗。
就在這時，林淵辦公桌上的內線電話響了。他走過去接起，是局長周文海。
“小林，你來我辦公室一趟。”周局長的聲音聽起來異常沉穩，但林淵能聽出那份沉穩之下的一絲凝重。
推開局長辦公室的門，周文海正站在窗邊，背著手，同樣看著樓下那片湧動的人潮。他沒有回頭，隻是淡淡地問了一句：“看這陣仗，是衝著你來的吧？”
林淵沉默了片刻，點了點頭：“應該是。”
周文海轉過身，他那雙總是帶著笑意的眼睛，此刻卻看不出任何情緒。他上下打量了林淵一番，像是第一次認識他一樣。
“你小子……”他搖了搖頭，不知是讚歎還是責備，“在青陽縣，到底做了什麼？”
“我隻是做了我該做的事。”林淵回答。
“該做的事？”周文海哼了一聲，他走到辦公桌後坐下，手指在桌麵上輕輕敲擊著，“你知不知道，今天一上午，市政府那邊有多少人連午飯都沒吃好？陳光被帶走，整個江城官場都懸在半空中，所有人都夾著尾巴，生怕沾上一點關係。你倒好，在這個節骨眼上，給我弄出這麼大一出‘萬民來賀’？”
他的語氣裡帶著明顯的訓誡意味，但眼神深處，卻又藏著一絲連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羨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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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當年，他何嘗不也想做一個為民請命的好官？隻是在這官場的大染缸裡泡久了，那一身棱角，早被磨平了。
“局長，我……”
林淵剛想解釋，樓下的鑼鼓聲突然停了。緊接著，一個洪亮的大嗓門，通過一個便攜式擴音器，響徹了整個檔案局大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