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章：公安係統大地震，人人自危！
天亮了。
陽光像一把鋒利的金梳子，梳理著江城市起伏的建築輪廓，將昨夜的陰霾一掃而空。市公安局那棟通體由灰色花崗岩砌成的大樓，在晨光中反射出莊嚴而冷峻的光澤，樓頂的國徽熠熠生輝。
然而，大樓內部，天卻是黑的。
往日裡，早上八點一過，這裡便會像一個被捅了的馬蜂窩，電話鈴聲、腳步聲、彙報聲、嗬斥聲交織在一起，充滿了高效而緊張的生命力。可今天，整棟大樓都陷入了一種詭異的死寂。
走廊裡空蕩蕩的，偶爾有幾個人影匆匆走過，也是低著頭，腳步放得極輕，生怕自己的皮鞋聲會驚擾到什麼。彼此迎麵撞上，也隻是飛快地瞥一眼，然後像觸電般移開目光，仿佛對方身上帶著某種致命的病毒。
空氣中，彌漫著一種無聲的、粘稠的恐慌。
三樓，後勤裝備處處長馬東海的辦公室裡，窗簾拉得嚴嚴實實，密不透風。
馬東海正弓著腰，將一摞摞的票據、合同和賬本，瘋狂地塞進辦公桌旁那台大型碎紙機裡。碎紙機發出“嗡嗡”的咆哮，像一頭貪婪的怪獸，將那些記錄著罪惡的紙張，吞噬、撕裂，再吐出雪花般的碎屑。
他的額頭上布滿了細密的汗珠，那件剛剛上身的、熨燙得筆直的白襯衫，後心處已經洇濕了一大片。他的手在抖，不是輕微的顫抖，而是像得了帕金森症一樣，劇烈地哆嗦著，以至於有好幾次，他都無法準確地將紙張對準碎紙機的入口。
“叮鈴鈴——”
桌上的紅色內線電話，突然尖銳地響了起來。
馬東海渾身一激靈，像一隻被踩了尾巴的貓，差點跳起來。他死死地盯著那部電話，仿佛那不是通訊工具，而是一顆即將引爆的炸彈。
電話執著地響著，一聲，又一聲，每一聲都像一把小錘，鑿在他的神經上。
他最終還是顫抖著手，拿起了聽筒。
“喂……”他的聲音嘶啞乾澀。
“老馬，是我，老孫。”聽筒裡傳來治安支隊孫副支隊長的聲音，壓得極低，還帶著明顯的喘息，“你……你聽說了嗎？”
“聽說什麼？”馬東海揣著明白裝糊塗，眼睛卻死死盯著碎紙機，恨不得用意念讓它轉得再快一些。
“彆他媽裝了！”孫副支隊長在電話那頭爆了粗口，聲音裡滿是壓不住的驚惶，“曹……曹閻王，進去了！昨晚半夜，紀委的人！”
馬東海感覺自己的心臟被一隻冰冷的手攥住了，呼吸猛地一窒。儘管他天沒亮就通過自己的渠道得到了消息，但從“同僚”口中親耳聽到，那種衝擊力，依舊讓他頭暈目眩。
“……老孫，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講……”
“我講你媽！”孫副支隊長的聲音幾乎變成了哀嚎，“我剛從周源那聽說，是林淵那小子辦的！直接從家裡帶走的！現在紀委那邊，連個屁都不放！老馬，咱們……咱們之前跟曹局一起在‘禦景灣’吃的那幾頓飯，批的那幾筆‘特需裝備’的款子……會不會……”
馬東海的腦子“嗡”的一下，一片空白。
“禦景灣”的那幾頓飯，哪裡是吃飯，那是在分贓。曹坤吃肉，他們跟著喝湯。每一筆“特需裝備”款的背後，都是他和孫副支隊長這種人，昧著良心簽下的字。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這邊還有會，先掛了。”
馬東海幾乎是本能地，用儘全身力氣掛斷了電話。他靠在冰冷的牆壁上，感覺雙腿發軟，幾乎站不住。完了，全完了。曹坤這棵大樹一倒，他們這些攀附在樹上的藤蔓，誰也跑不了。
他看著還在咆哮的碎紙機，臉上第一次露出了絕望。這些東西，真的能碎乾淨嗎？林淵……那個年輕人，他到底是怎麼做到的？無聲無息，一擊致命。
與此同時，二樓的一間普通辦公室裡，氣氛同樣壓抑。
年輕的民警小王，正激動地在他師父，老刑警張承業的耳邊低語。
“師父，您聽說了沒？天亮了！曹閻王被紀委雙規了！千真萬確！我聽行政科的姐們說的，今天早上，請病假的條子都快堆成山了，全是以前跟曹閻王走得近的那幫人！”
小王的臉上，是毫不掩飾的興奮和快意。他剛進警隊時，因為不肯給曹坤的外甥送禮，被穿了好幾年的小鞋，對曹坤一係的人，恨之入骨。
被稱為“師父”的張承業，快五十了，頭發已經花白。他正拿著一塊麂皮，不緊不慢地擦拭著自己那把已經退役、但依舊被他視若珍寶的“七七式”手槍。他眼皮都沒抬一下，隻是從鼻子裡“嗯”了一聲。
“師父，您怎麼一點都不激動啊？這可是大好事！這幫蛀蟲被除了，咱們局裡這風氣，總算能正過來了！”小王有些不解。
張承業終於停下了手中的動作。他抬起頭，那雙因為常年熬夜而布滿血絲的眼睛裡，沒有半點喜悅，隻有一種看透世事的滄桑和疲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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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擦得鋥亮的手槍，小心翼翼地放回槍盒，才緩緩開口。
“小王，你知道咱們這棟樓，風水上叫什麼嗎？”
小王一愣，搖了搖頭。
“叫‘鐵打的營盤’。”張承業的聲音很輕，“這營盤裡，倒下一個將軍，會有十個副將搶著想坐上那個位置。你以為天亮了，說不定，隻是換了個更黑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