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鳳年……趙局長,他心臟病突發,被緊急送往市第一人民醫院搶救了!”
錢振華秘書的聲音,像一顆被猛然擲入平靜湖麵的石子,在書記辦公室裡激起了劇烈的、卻又無聲的漣漪。
空氣,仿佛在這一瞬間凝固了。
剛剛還充斥著怒火與決心的房間,此刻隻剩下死一般的寂靜。錢振華伸出去準備拿車鑰匙的手,僵在了半空中。他臉上的表情,是一種極為複雜的混合體,從雷霆萬鈞的決絕,到錯愕,再到一絲荒誕,最後全部沉澱為一種深不見底的陰鬱。
他緩緩轉過頭,看著自己那位同樣麵色煞白、嘴唇還在微微哆嗦的秘書。
“什麼時候的事?”
“就……就在十分鐘前。市局辦公室那邊直接打過來的電話,說趙局長在辦公室批閱文件時突然捂著胸口倒下,已經……已經沒有了意識。”秘書的聲音因為緊張而有些變調。
錢振華沒有再問,他收回手,慢慢地、一節一節地坐回到自己的老板椅上。椅子發出一聲輕微的呻吟,像是無法承受他身上那突然變得無比沉重的壓力。
他沒有去看林淵,目光投向了窗外那片他再熟悉不過的城市天際線,喉嚨裡逸出一聲低沉而又充滿了嘲諷的呢喃。
“心臟病……他的這顆心,跳得還真是時候。”
這句話裡,聽不出喜怒,卻比任何憤怒的咆哮,都更讓人感到寒冷。
林淵站在原地,從始至終,他的表情都沒有太大的變化。他隻是靜靜地看著錢振華,看著這位江城的一把手,在短短幾分鐘內,經曆了從雄獅到困獸般的情緒起伏。
心臟病?
太巧了。
巧合得就像是劇本裡最拙劣的橋段。
就在他們決定連夜上省城,準備收網的前一刻,魚塘裡最大的那條魚,突然自己翻了肚皮。
這世上沒有這麼巧的事。
唯一的解釋是,他們這邊,有趙鳳年的耳朵。一個能快到在錢振華做出決定後,立刻將消息傳遞出去的耳朵。
而趙鳳年的這個“心臟病”,不是病,是計。
是金蟬脫殼之計。
“書記,您現在打算怎麼辦?”林淵開口,聲音平靜,像是在詢問今天的天氣。
這平靜的聲音,反而像一劑鎮定劑,讓錢振華那有些紊亂的思緒,重新找到了焦點。他轉過頭,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地盯住林淵。
“怎麼辦?林淵,你告訴我,我現在該怎麼辦?是立刻去省城,把這個爛攤子捅上去?還是先去醫院,看看我這位‘愛將’的‘病情’?”
他的話語裡,帶著一股壓抑不住的煩躁。煮熟的鴨子,眼看就要飛了,這種感覺足以讓任何一個掌控全局的人感到抓狂。
“去醫院。”林淵給出了毫不猶豫的答案。
“去醫院?”錢振華眉頭緊鎖,“那省城這邊……”
“我們越是著急去省城,就越說明我們心虛,越說明我們怕他跑了。這恰恰會打草驚蛇,讓躲在趙鳳年背後的人,立刻啟動後備計劃。”林淵走到辦公桌前,拿起一個空了的茶杯,給自己倒了杯水。
“相反,我們不僅要去,而且要大張旗鼓地去。”林淵的語速不快,但每一個字都清晰無比,“您,作為市委書記,要去探望一位‘積勞成疾’的下屬。這合情合理,更能表現出您對乾部的‘關愛’。”
錢振華不是蠢人,他瞬間明白了林淵話裡的深意,眼神中的煩躁漸漸被一絲冷冽的思索所取代。
“你的意思是……演戲?”
“是麻痹他們。”林淵糾正道,“讓他們以為,他們的計策成功了,我們被這個突發狀況拖住了手腳,正在手忙腳亂。人一旦放鬆,就容易露出破綻。”
“可醫院那種地方,人多眼雜,比公安局的大樓,更適合做文章。萬一他們趁機……”錢振華的擔憂不無道理。醫院,是創造“醫療奇跡”和“醫療意外”最好的舞台。
“所以,您去醫院的第二個目的,就是‘控場’。”林淵的目光銳利起來,“以探望為名,行接管之實。您可以名正言順地指示市公安局,派出‘最精銳’的警力,對趙鳳年所在的病房進行‘特級保護’,確保趙局長的安全,不允許任何‘閒雜人等’靠近。”
林淵特意在“最精銳”和“閒雜人等”這幾個字上,加重了語氣。
錢振華的眼睛,徹底亮了。
他明白了。所謂的“最精銳”,自然不能是趙鳳年自己的心腹,而是那些剛剛被林淵提拔起來的、對趙鳳年恨之入骨的正直警察。而所謂的“閒雜人等”,則恰恰是趙鳳年那些想要來“探病”和“串聯”的黨羽。
這一招,等於是在趙鳳年布下的棋盤上,反將一軍。用他自己的“病”,給他畫地為牢,把他徹底孤立起來!
“好一招‘將計就計’!”錢振華忍不住讚歎道,他看著林淵,眼神裡除了欣賞,更多了幾分驚歎。這個年輕人的頭腦,實在冷靜得可怕,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從被動的局麵中,找到反擊的要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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