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午夜。惠州與深圳交界處，一片荒蕪的丘陵地帶。廢棄的磚窯如同一個巨大的、沉默的怪獸，匍匐在月光下的陰影裡。窯體斑駁，雜草叢生，空氣中彌漫著泥土和焦炭的陳舊氣味。四周寂靜無聲，隻有風吹過荒草的沙沙聲和遠處偶爾傳來的幾聲犬吠。
林燁潛伏在磚窯旁一處半塌的土牆後，如同石雕般一動不動。他身上的傷口已經簡單處理過，換上了一套從偏僻村莊裡“借”來的、半舊的深色工裝，臉上塗抹著泥灰，儘量掩蓋行跡。三天不眠不休的跋涉和高度警惕，讓他看起來更加消瘦和憔悴，但眼神卻如同鷹隼般銳利，在黑暗中熠熠生輝。
他提前六個小時就抵達了這裡，仔細勘察了周圍的地形，設想了各種可能發生的情況和撤退路線。這是一場賭博，賭那個神秘槍手能收到信息並願意冒險前來，賭這裡沒有“漁翁”或“影子”的埋伏。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午夜的寒氣浸入骨髓，傷口隱隱作痛。林燁的心跳在寂靜中顯得格外清晰。他緊握著藏在袖中的匕首，感知提升到極致，捕捉著任何一絲異常的動靜。
約定的時間快到了。會有人來嗎？來的會是朋友，還是敵人？
就在午夜鐘聲仿佛在心底敲響的刹那——
“咕咕——咕——”
遠處，傳來一陣極其逼真、但節奏有些怪異的布穀鳥叫聲。不是一聲，而是三短一長，重複了兩次。
是信號！約定的暗號！
林燁精神一振，但沒有立刻回應。他需要確認。
他悄無聲息地移動到另一個觀察點，望向聲音傳來的方向。月光下，一個模糊的身影正從一片灌木叢後緩緩走出，那人穿著深色衣服，身形矯健，動作謹慎，手中沒有持槍，而是舉著一塊反光的、似乎是鏡子的物體，對著磚窯方向有規律地晃動著。
是對方！他來了！
林燁深吸一口氣，從土牆後現身，同樣用一塊準備好的小鏡片，對著月光反射出約定的回應信號——兩長一短。
對方看到信號，停頓了一下，然後加快腳步，向著磚窯靠近。
隨著距離拉近，借著朦朧的月光，林燁終於看清了來人的麵容——是一個約莫三十五六歲的男人，麵容普通，但線條硬朗，眼神沉穩銳利，透著一股久經沙場的乾練氣息。林燁確信自己從未見過此人。
那人走到距離林燁十米左右的地方停下，目光快速掃過林燁全身，尤其是在他刻意掩飾但依舊能看出不自然的左肩和腹部停留了一瞬，然後低聲開口，聲音沙啞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
“‘當歸’帶來了嗎？”
暗號對上！林燁心中稍定，但警惕未減，同樣壓低聲音：“‘老板娘’可好？”
“風雨飄搖，但根基未動。”對方回答流暢，這是確認身份的第二步暗語。
暗號全部對上！是自己人！
林燁稍稍放鬆了緊繃的神經，從陰影中完全走出：“我是林燁。”
“我知道你。”那人點了點頭，眼神複雜地看了林燁一眼，有審視，有驚訝，也有一絲不易察覺的讚賞，“叫我‘老槍’就行。孫大夫托我向你問好。”
老槍？果然是“星火”的人！林燁心中一塊大石落地。孫大夫果然收到了信息並派來了援手！
“孫大夫他……”林燁急切想問。
“他沒事，但暫時不能露麵。”老槍打斷了他，語氣凝重，“‘燭龍’雖然垮了，但水下的漩渦更急了。‘漁翁’的網，比我們想的撒得更大。”
他走到林燁麵前，借著月光仔細看了看林燁的臉色和傷口，眉頭微蹙：“你傷得不輕。能撐到這裡，是條漢子。”他從隨身攜帶的一個帆布包裡拿出一個軍用水壺和一小包東西遞給林燁，“先喝點水，裡麵有消炎藥和壓縮乾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