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如同沉入冰冷的深海,黑暗、窒息、無邊無際。劇痛是唯一真實的坐標,從右肩胛骨炸開,蔓延至全身每一根神經末梢。林燁感覺自己像一塊被撕裂的破布,在虛無中飄蕩。
不知過了多久,一絲微弱的光感刺破了黑暗,伴隨著尖銳的耳鳴和消毒水刺鼻的氣味。他艱難地掀開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視野逐漸聚焦。
純白色的天花板,柔和的嵌入式燈光。身上連接著各種導線和輸液管,右肩被厚厚的繃帶包裹,傳來陣陣鈍痛。他躺在一張柔軟但冰冷的床上,房間不大,陳設簡潔到近乎冷酷,除了必要的醫療設備,空無一物。那麵熟悉的、巨大的單向玻璃牆,無聲地宣告著他的處境。
第七區。他又回來了。這次,不是作為神秘的“零號病人”,而是……失敗的逃亡者。
記憶碎片如同潮水般湧回腦海:鷹喙隘口的血戰,為“灰隼”創造機會的決死衝鋒,穿透肩膀的子彈,以及最後那毀滅性的能量光束……“灰隼”成功了嗎?他是否抵達了“觀星台”?
沉重的合金門無聲滑開,打斷了林燁的思緒。走進來的不是“白鴉”,而是兩名穿著黑色製服、氣息精悍的守衛。他們身後,跟著一個穿著白大褂、戴著金絲眼鏡、麵容冷峻的中年男人,以及……“指揮官”。
指揮官的目光依舊銳利如鷹,但其中似乎多了一絲難以捉摸的……審視,甚至是一絲極淡的……失望?他走到床邊,居高臨下地看著林燁,沒有說話。
那個戴眼鏡的中年男人則走到儀器前,快速瀏覽著屏幕上的數據,語氣平淡地開口,像是在陳述一個客觀事實:“林燁,代號零號病人。肩胛骨貫穿傷,多處軟組織挫傷,能量核心嚴重透支,伴有輕微腦震蕩。生命體征穩定,無生命危險。”
他推了推眼鏡,轉向指揮官:“身體損傷可以修複,但他的能量等級……在逃亡過程中似乎有異常波動,尤其是最後關頭爆發的能量強度,遠超之前所有測試記錄。這很有趣。”
指揮官終於開口,聲音低沉,聽不出喜怒:“看來,之前的‘平庸’表現,確實是偽裝。你很擅長隱藏自己,林燁。”
林燁閉上眼睛,沒有回應。事到如今,任何辯解都毫無意義。他隻是在心中默默祈禱,“灰隼”已經安全。
“你的同伴,‘灰隼’,消失了。”指揮官接下來的話讓林燁的心猛地一緊,“我們搜索了整個鷹喙隘區域,沒有發現他的屍體,也沒有找到他越過封鎖線的痕跡。就像……蒸發了一樣。”
林燁心中瞬間湧起一絲希望!消失,意味著可能還活著!可能已經抵達了“觀星台”!
但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依舊沉默。
指揮官似乎並不期待他的回答,繼續說道:“至於那個‘殘影’……我們找到了他的……遺體。或者說,一具高度木質化的、無法解釋的生物樣本。這又是你的‘傑作’?”
林燁依舊沉默,心中卻為“殘影”的最終結局感到一絲悲涼。
“你以為沉默就能保護什麼嗎?”指揮官的語氣冷了幾分,“‘觀星台’?那個守山人留下的古老遺跡?我們早就知道它的存在。甚至比你們更了解它。”
林燁心中一震,猛地睜開眼睛看向指揮官。
指揮官嘴角勾起一絲冰冷的弧度:“你以為‘源點計劃’是什麼?僅僅是利用‘鑰匙’激發‘源核’能量?太天真了。‘觀星台’本身就是計劃的一部分,一個巨大的……能量聚焦器和穩定錨點。我們需要‘鑰匙’,也需要那個地方,來完成最終的‘熔鑄’。”
真正的目的……是“熔鑄”?在“觀星台”?林燁腦海中瞬間閃過“殘影”臨死前的囈語——“星鏡反轉……井是出口”!難道……
他強行壓下心中的驚濤駭浪,不能讓對方看出他獲得了關鍵信息。
“把他帶下去。”指揮官對守衛揮了揮手,語氣恢複了絕對的冰冷,“這次,直接送入‘靜滯艙’。在‘源點計劃’最終階段啟動前,確保他處於絕對控製之下。”
靜滯艙?林燁聽說過這個詞,那是一種利用超低溫和能量場將生命活動降至近乎停止狀態的終極囚禁手段!一旦進去,他將徹底失去任何反抗或逃脫的可能!
兩名守衛上前,粗暴地將他從床上架起。林燁沒有反抗,他知道現在的自己毫無勝算。他隻是死死地盯著指揮官,試圖從對方眼中讀出更多信息。
在被拖出房間的最後一刻,他聽到那個戴眼鏡的研究員對指揮官低聲說道:“……‘鑰匙’的能量共鳴性比預想的更強,或許可以嘗試直接與‘觀星台’的基陣進行初步連接測試……”
連接測試?他們想乾什麼?
林燁被拖行在冰冷的走廊上,心中充滿了巨大的不安和疑問。第七區對“觀星台”的了解遠超他的想象,他們的計劃也更加龐大和危險。“灰隼”現在是否安全?“觀星台”究竟隱藏著怎樣的秘密?而他自己,被投入靜滯艙後,又將麵臨怎樣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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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望如同冰冷的藤蔓,纏繞上心臟。但他心底深處,那簇從“守山居”傳承而來的火苗,仍未熄滅。
與此同時,在第七區監控範圍之外,東南方向那片被群山環抱的高地之上。
“灰隼”拖著幾乎廢掉的左腿,憑借著頑強的意誌和地圖的指引,曆經千辛萬苦,終於攀上了最後一道山梁。眼前豁然開朗,一片巨大的、由平整的黑色巨石鋪就的圓形平台,靜靜地躺在群山懷抱之中。平台邊緣,矗立著幾根殘缺的、刻滿星辰軌跡和神秘符號的石柱,中央則是一個凹陷的、如同巨大鏡麵般的池子,池水幽深,倒映著湛藍的天空和流動的雲彩。
這裡,就是“觀星台”。
空氣中彌漫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古老和靜謐的氣息,仿佛時間在這裡流速緩慢。平台上的巨石雖然飽經風霜,卻依舊散發著微弱的能量波動,與“灰隼”懷中那本《守山劄記》和林燁曾經持有的“鎮靈印”隱隱共鳴。
他成功了。但付出的代價是慘重的——林燁生死未卜,而他自己也已是強弩之末。
他踉蹌著走到平台中央的水池邊,池水清澈見底,卻深不見底,水底似乎有星光閃爍。他拿出那本劄記,翻到最後一頁,看著守山人決絕的絕筆,又望向西南方向第七區基地的隱約輪廓,眼中充滿了血絲和決然。
“林燁……無論你是生是死,我都會揭開這裡的秘密。”他喃喃自語,聲音沙啞卻堅定,“第七區……你們的陰謀,絕不會得逞!”
他開始仔細探查這片古老的遺跡,尋找著可能存在的線索、機關,或者……守山人留下的,對抗“外道”的最後手段。
“觀星台”的曙光已經降臨,但照亮的是希望之路,還是最終的戰場,猶未可知。而林燁的命運,與這片古老平台的秘密,緊緊糾纏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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