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外灘的晨霧還未散儘，林燁已站在黃浦路15號門口。大理石台階上的銅牌刻著"上海證券交易所"七個字，在晨曦中泛著冷光。他緊了緊中山裝的領口，公文包裡除了特區開的介紹信，還有昨晚船老大塞給他的紙條："今日開盤，飛樂音響必漲。"
交易大廳裡人頭攢動，黑板上粉筆字劈啪作響。穿卡其布工裝的中年人湊過來遞煙："同誌新來的？飛樂音響今天有消息。"林燁擺手謝絕，目光掃過報價板——飛樂音響開盤價8.5元，比發行價高出三毛。
"林先生？"穿西裝的男人突然攔住他，"我們經理有請。"
二樓大戶室裡，真皮沙發圍著紅木茶幾。戴金絲眼鏡的經理推過紫砂杯："久仰林總在特區的大名，我是王建明，信托公司的。"茶湯澄澈，但林燁注意到對方小指留的長指甲——父親筆記裡提過，這是老派掮客的習慣。
"王經理消息靈通。"林燁輕轉茶杯，"不知對延中實業怎麼看？"
"延中？"王建明笑出金牙，"那要看林總準備了多少本錢。"
談話被敲門聲打斷。秘書送來的電報讓王建明臉色微變："抱歉，有急事。"他起身時，電報紙飄落在地。林燁俯身拾起，瞥見"平準基金入場"五個字。
下樓時交易廳已炸鍋。飛樂音響股價飆到11.2元，人群瘋搶認購單。老趙擠過來耳語："船老大說，有莊家放風要炒到二十塊。"
"陷阱。"林燁望向二樓，王建明正隔著玻璃窗打電話，"我們去靜安營業部。"
靜安證券營業部的鐵柵欄外，股民排成長龍。林燁繞到後門，敲開經理室。禿頂的孫經理正在打算盤，見他就笑："特區來的財神爺！要不要內部認購證？"
"我要見蘇先生。"林燁亮出枚鷹徽戒指。孫經理笑容凝固，拉開檔案櫃暗格："三樓右轉。"
閣樓茶室裡，白發老者正在沏功夫茶。案頭攤著《申報》，金融版用紅筆圈出某港資券商新聞。"林建國的兒子。"老者推過茶盅，"你父親留的東西，該取走了。"
鐵皮箱裡的賬本讓林燁心驚——記錄著1985年以來地下錢莊的跨境資金流，最後一頁貼著陳立群與王建明的合影。附件是船運提單，收貨方竟是陳家控製的離岸公司。
"王建明是陳家的白手套。"蘇先生叩著茶盤，"今天這場局，專為你設。"
回到交易所時，飛樂音響已漲到15元。王建明在樓梯口堵住林燁："林總，延中實業有內部消息，要不要合作？"他遞來的合同條款隱蔽處寫著"無限連帶責任"。
"不必。"林燁走向交易台，"我買電真空。"
全場嘩然。這隻股票長期橫盤，散戶避之不及。但當林燁砸下十萬買單時，股價應聲上漲。王建明臉色鐵青地離場，而蘇先生的人開始悄悄吸籌。
午間休市時，林燁在福州路老半齋約見孫經理。"電真空的莊家是誰？"
"浙江的棉紗老板。"孫經理蘸著醋寫數字，"但昨天有港資賬戶大筆買入。"
下午開盤風雲突變。飛樂音響暴跌至9元，恐慌性拋售席卷大廳。而電真空逆勢漲停，林燁的賬戶浮盈翻倍。收盤鈴響時，王建明在停車場攔住他："年輕人，上海灘不是這麼玩的。"
"那該怎麼玩？"林燁拉開車門，"像陳家那樣玩火自焚？"
當晚外灘防汛牆邊，船老大遞來航海日誌："上個月有批特殊集裝箱，報關單寫著機床，實際是..."他翻到某頁，照片裡是印著德文編號的精密儀器。
"無線電發射器。"林燁想起南極基地的設備，"運往哪裡？"
"浦東倉庫，收貨人姓王。"
深夜的浦東倉庫區，野狗在鐵絲網下逡巡。林燁翻牆潛入三號庫，撬開箱體時聞到熟悉的臭氧味——與南極基地的發射器同源。操作日誌最後條目顯示："頻率119.7hz，同步倒計時啟動。"
手機突然震動，蘇先生發來密電："平準基金明日入場護盤，目標電真空。"
林燁看著發射器屏幕上的倒計時：71小時59分。與南極基地自毀程序同步。
黎明時分，他站在人民銀行上海分部門外。秦參謀長的老戰友李行長看完材料，茶杯重重一頓："這是經濟顛覆！"
"更要命的是時機。"林燁指向窗外交易所方向，"明天開盤，他們會製造股災。"
應急會議在央行密室召開。當林燁展示發射器照片時，副行長突然咳嗽："這類設備需要軍方頻段授權。"他的瑞士手表表帶，與王建明是同款。
"我建議立即停市。"李行長拍板。
"不行！"副行長起身，"會影響外資信心..."
電話鈴打斷爭執。總行急電：國務院批準成立證券市場維穩小組，李行長任組長。
走出大樓時，林燁被記者圍住。"林先生對今日股市有何看法？"話筒幾乎戳到臉上。他抬頭看見街對麵，陳立群正從皇冠車窗口冷冷注視。
"風雨欲來。"林燁推開話筒，"但總有晴日。"
當晚蘇州河船屋，老趙清點著成捆的認購證："林總，咱們真要把寶押在電真空？"
"不。"林燁劃亮火柴，點燃認購證，"我們要押的是整個上海灘。"
火光映亮牆上的上海地圖，浦江東岸的農田被紅筆圈出。父親在1983年寫的批注墨跡猶新："此地龍脈，當顯崢嶸。"
窗外傳來貨輪汽笛。林燁知道，真正的博弈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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