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2年的深圳，空氣中彌漫著海風與水泥灰混合的燥熱。林燁站在建設路證券部門口，手裡捏著印有"新股認購抽簽表"的報紙，目光掃過門前躁動的人群。老趙擦著汗擠過來，襯衫後背濕了一片："林總，聽說昨晚就有人開始排隊了。"
營業部的鐵柵欄還沒拉開，人群已如潮水般湧動。一個穿汗衫的中年人踩著同伴的肩膀往窗裡張望，保安的嗬斥聲被淹沒在七嘴八舌的議論裡。林燁注意到角落裡幾個眼神精明的年輕人，他們不爭不搶，卻始終卡在隊伍的關鍵位置。
"職業排隊手。"老趙壓低聲音，"一個人領表，轉手就能賣這個數。"他比劃的手勢讓林燁皺眉——暴利往往伴隨著陷阱。
抽簽表發放時場麵險些失控。工作人員抬出來的鐵皮箱被搶購一空，有個胖男人抱著整遝表格想溜，被群眾揪住衣領。混亂中，林燁撿起飄落的半張表格，對著陽光細看水印。
"紙張厚度不對。"他撚著紙角，"這批表示是趕印的。"
更蹊蹺的事發生在傍晚。老趙從黑市打聽到，有人在高價回收特定編號的抽簽表。"專挑號碼帶7的收，說是吉利數。"但林燁在驗鈔機下發現，這些"吉利號"的熒光防偽標記位置存在毫米級的偏差。
深夜的華燁辦公室，台燈照著攤開的深發展招股說明書。林燁用紅筆圈出承銷商名單裡的某個公司——注冊地在開曼群島，董事名單中有個德文姓氏與山本家族有關。
"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秦參謀長的越洋電話帶著雜音，"陳家通過境外券商在吸籌。"
8月10日清晨，股市開盤即現異動。深發展股價如過山車般震蕩，每次急跌前都有大宗拋單。林燁讓老趙盯緊交易大廳的貴賓室，果然發現有個戴金絲眼鏡的男人總在關鍵點位出現。
"像是算準了節奏。"老趙記錄著交易時間，"跌5就買進，漲3就拋出。"
午後，林燁在證券交易所後院"偶遇"這個眼鏡男。對方正用大哥大通話，粵語夾雜著德語詞。擦肩而過時，林燁瞥見他公文包裡露出的文件——竟是華燁尚未公開的季度報表。
"商業間諜。"林燁冷笑，"玩這套。"
他故意讓財務部放出聲色，假稱華燁將收購某虧損的電子廠。次日開盤，那家電子廠股價逆市漲停，眼鏡男重倉殺入。而真正的消息公布時，收購對象竟是家農機廠。
"餌吃得香嗎？"老趙看著眼鏡男割肉離場，樂不可支。
但真正的較量還在後頭。抽簽表兌付日前夜，銀行通報發現大量假表現象。林燁被請去協助鑒定，在紫外線燈下，假表的水印獅子缺了胡須，號碼字體也略顯臃腫。
"查印刷廠。"他建議。經偵支隊順藤摸瓜，在關外搗毀窩點時的場景令人心驚——成套的製版設備，港幣現鈔，還有幾箱印著"絕密"字樣的真正抽簽表。
案件審理期間，股市掀起驚濤駭浪。某些暴漲暴跌的股票，股東名冊裡總有幾家新注冊的皮包公司。林燁讓老趙追溯資金流向，發現最終都彙往港澳地區。
"該收網了。"秦參謀長派來經偵專家，"但需要確鑿證據。"
轉機出現在一個雨天。送貨員誤將一箱文件送到華燁公司，裡麵是某券商的大客戶交易記錄。林燁在廢紙堆裡找到關鍵線索——多個賬戶實際由同一人控製，通過對倒操縱股價。
庭審當天，林燁作為專家證人出庭。當他展示資金流向圖時，被告席上的眼鏡男突然發病。急救人員抬走他時，林燁看見他手腕上露出的紋身——與光伏廠暗室裡發現的標誌相同。
"又是陳家。"老趙憤然。
"不，"林燁凝視著法庭外的雨幕，"這次是李家。"
他展開剛收到的傳真，李家控股的證券公司正在大量收購跌停股。而李家公子李澤明，上周剛與陳立群在新加坡會麵。
雨停時，股市收盤鐘聲響起。林燁走出交易所，看見街對麵茶餐廳裡，李澤明正舉杯向他示意。玻璃窗上的倒影裡，1992年的深圳天際線正在雨後的夕陽下閃著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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