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還未散儘，顧慎為就被黑夫翻找行囊的動靜驚醒了。少年正把一捆弩箭塞進皮囊，手指因為興奮微微發抖。
"今日定要獵頭麂子回來！"黑夫係緊皮甲時，腰帶扣磕碰出清脆的響聲，"翠微她爹說，能獨自獵到麂子的男人才算真本事..."
仲野端著粟粥掀簾而入，聞言輕輕搖頭："西山的路險，先填飽肚子要緊。"他將陶碗遞到黑夫手中，"上次你說要獵山豬，結果被追得爬樹的事忘了？"
顧慎為默默撫平玄鳥旗的褶皺，看著黑夫仰頭灌粥時，幾滴湯汁順著下巴滑落。少年慌忙掏出那方繡帕擦拭，帕角歪斜的鴛鴦在晨光中格外醒目。
"是翠微繡的..."他小聲解釋，耳根通紅，"她說等我獵到麂子就..."
仲野輕咳一聲："我表妹這繡工，倒是一如既往地...彆致。"
山路上的積雪在腳下咯吱作響。黑夫像隻出籠的幼豹，時而蹲下察看獸跡，時而踮腳張望林間。當發現一簇新鮮的鹿糞時，他激動地拽住顧慎為的衣袖："看！肯定是頭公鹿！"
前方灌木忽然晃動。黑夫迅速搭箭開弩，顧慎為卻按住他手腕——樹影間有彩繪的鬼麵一閃而過。
"怎麼了？"黑夫不解。
顧慎為搖搖頭，玄鳥旗在掌心微微轉動："風太大了。"
午後的山林悶熱得讓人發昏。當那頭麂子終於出現在溪邊時，黑夫的呼吸陡然急促。他搭箭的手在微微顫抖，額角沁出細汗。
"看我的..."少年喃喃自語，弩機卻突然脫手滑落！
仲野眼疾腳快用靴尖墊住弩身，麂子受驚躍起的瞬間，顧慎為的旗杆已如靈蛇出洞。玄鳥旗卷著風聲掃過，麂子前腿一軟跪倒在地。黑夫趁機補箭，箭矢卻擦著鹿耳飛過，深深釘進樹乾。
"我來。"仲野的長戈破空而至，戈尖精準地挑斷麂子喉管。溫熱的血噴濺在黑夫臉上，少年呆立原地，看著仍在抽搐的獵物。
返程時黑夫格外沉默。他扛著的麂子屍體隨著步伐輕輕搖晃，血珠一路滴落在雪地上。暮色中他忽然停步，望著遠山輕聲說：
"其實...我今天手一直在抖。"
仲野拍了拍他肩膀："第一次都這樣。"
"不是..."黑夫的聲音發顫，"我是怕...萬一將來敵人衝過來，我連弩都握不住..."
顧慎為望著少年被暮色勾勒的側影，玄鳥旗在肩頭沉沉壓著。旗麵上那些暗褐色的舊血痕，忽然變得刺眼起來。
當營地的炊煙升起時，黑夫突然跑向溪邊，抱著那方繡帕劇烈乾嘔。仲野要上前，被顧慎為輕輕攔住。
夜色漸濃，顧慎為獨自擦拭著旗杆上凝固的血跡。帳外傳來黑夫與仲夜的低語：
"...明天我一定能穩住..."
"嗯，我教你個法子，握弩時想著最開心的事..."
顧慎為低頭看向掌心，那裡還殘留著麂子掙紮時的震顫。這麵旗太重了，重得讓他幾乎舉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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