馴龍師帶來的消息如同投入靜潭的巨石,在風紀處辦公室裡激蕩起層層漣漪。霍克副處長臉上的冷峻被驚疑不定所取代,他敲擊桌麵的手指停了下來,目光在顧慎為和那份“證據確鑿”的報告之間來回掃視,顯然在進行激烈的權衡。
莫裡斯導師眼中的貪婪和冰冷則迅速被一種更深沉、更熾熱的光芒所取代!不再是簡單的巧取豪奪,而是一種發現稀世珍寶般的狂熱!“生命共鳴”?如果這是真的,其價值遠超一份簡單的喚醒藥劑!這可能是通往更高階馭龍術的鑰匙!他絕不允許這樣的秘密掌握在一個平民學員手裡,但他也更不能簡單地用強權將其碾碎——他需要得到它,完整地得到它!
“生命共鳴?”霍克副處長終於開口,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他看向那名激動的馴龍師,“你確定?”
“千真萬確,副處長!”馴龍師激動地臉都紅了,“雖然隻是短暫蘇醒,但那聲龍吟充滿活力,絕非回光返照!而且它對顧學員殘留氣息的依賴和親近,是任何普通藥劑都無法解釋的!這絕對超越了常規的藥劑喚醒範疇!”
霍克副處長深吸一口氣,目光重新聚焦在顧慎為身上,語氣複雜了許多:“顧慎為學員,關於這件事,你需要給出一個解釋。”這一次,不再是審問,而是帶著一種探究的意味。
顧慎為心念電轉。機會來了,但也是最危險的時刻。透露太多會懷璧其罪,什麼都不說則無法擺脫眼前的困局。必須真假參半,引導他們的思路。
他微微躬身,臉上露出適當的疲憊和一絲“後怕”:“副處長閣下,莫裡斯導師。我確實嘗試了一種較為特殊的方法,並非單純的藥劑刺激。那更像是一種……精神層麵的引導和撫慰,配合了一些穩定心神的草藥精華他刻意模糊幻靈草的存在)。我是在一本極其古老的馴龍手劄殘卷上看到的理論,稱之為‘同頻呼吸法’,這次也是僥幸成功,沒想到效果會這麼好。”
他將功勞推給虛無縹緲的“古老手劄”,並將核心從“藥劑”巧妙轉移到了“精神方法”上,這既解釋了奇特效果,又在一定程度上保護了幻靈草的秘密,因為精神方法更依賴於個人天賦和領悟,難以直接剝奪。
“同頻呼吸法?古老手劄?”莫裡斯導師眯起了眼睛,顯然不完全相信,但顧慎為的解釋至少提供了一個看似合理的框架,而且聽起來比一份固定配方更值得“研究”,“是哪一本手劄?現在在何處?”
“抱歉,導師。”顧慎為露出遺憾的表情,“那隻是幾頁殘卷,是我小時候在家鄉舊書攤偶然所得,早已破損不堪,在這次嘗試後,似乎因為能量衝擊,徹底化為了飛灰。”他直接將線索斷掉,死無對證。
莫裡斯眼中閃過一絲失望,但更多的卻是興趣。難以複現的孤本?獨特的精神法門?這反而更增添了其價值和他的占有欲!
霍克副處長則更關注現實問題:“既然如此,顧學員,你對那頭幼龍的後續恢複,是否有把握?”
“學生需要時間觀察和鞏固。”顧慎為謹慎地回答,“‘同頻’一旦建立,需要持續維護,否則幼龍可能再次陷入沉眠,甚至情況更糟。目前看來,我是唯一能與它維持這種微妙聯係的人。”他適時地強調了自己的“不可替代性”,這是眼下最重要的護身符。
果然,聽到這話,霍克副處長眉頭緊鎖。一頭展現“生命共鳴”奇跡、可能具有重大研究價值的幼龍,其重要性遠遠超過一起學員違規事件。如果顧慎為真是關鍵,那麼現在懲罰他,無異於毀掉這來之不易的成果。
莫裡斯立刻接口,語氣變得“語重心長”:“霍克副處長,看來情況比我們想象的複雜。顧學員雖然可能違反了某些規定,但其行為客觀上為學院挽救了一頭珍貴的龍族,甚至可能揭示了新的研究方向。依我看,之前的舉報或許確有疑點,調查可以暫緩。當務之急,是確保幼龍的穩定恢複。”
他看向顧慎為,臉上擠出一種近乎“和藹”的笑容,卻讓人不寒而栗:“顧學員,你身體似乎損耗很大。這樣吧,我給你開具特許證明,你可以使用煉金實驗室的獨立靜室進行休養和‘研究’,那裡環境安靜,材料齊全,也更安全,方便你專心照顧那頭幼龍,如何?當然,作為交換,我希望你能將你的‘同頻呼吸法’心得進行整理和記錄,這對於學院來說是寶貴的知識財富。”
以退為進!提供“保護”和“資源”,實則將顧慎為置於他的眼皮底下,方便監控、研究,並最終套取那個所謂的“同頻呼吸法”!
顧慎為心中冷笑,麵上卻露出感激和猶豫:“謝謝莫裡斯導師好意。隻是……學生習慣獨自思考,而且擔心打擾實驗室的其他……”
“無妨!”莫裡斯大手一揮,“我會給你安排最僻靜的靜室,絕不會有人打擾。這是為了學院,也是為了那頭幼龍,希望你以大局為重。”他語氣溫和,卻帶著不容拒絕的強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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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克副處長沉吟片刻,最終點了點頭:“也好。顧慎為學員,鑒於你任務完成出色且情況特殊,關於昨夜之事的調查暫時中止,物證封存。但你需配合莫裡斯導師的工作,並確保幼龍恢複。在此期間,你可在學院內自由活動,但不得離開學院範圍。這是最終決定。”
暫時安全了。用一項未知的“潛能”和眼前的“價值”,暫時壓過了“罪責”。
“是,謝謝副處長,謝謝莫裡斯導師。”顧慎為低下頭,掩去眼中的神色。
離開風紀處辦公室,顧慎為並沒有感到輕鬆。莫裡斯那看似優待的安排,實則是更精致的牢籠。煉金實驗室的靜室?那無疑是羊入虎口。
但他沒有選擇。這是目前唯一能爭取到的喘息之機。
他沒有立刻去煉金實驗室報到,而是先去了醫療室,以任務損耗為由,領取了一些正規的傷藥和精神力恢複藥劑——他需要儘快恢複實力。
然後,他去了獸欄區。再次看到那頭幼龍時,它依舊在沉睡,但呼吸更加平穩有力,灰褐色的鱗片似乎也隱隱有了一絲極淡的光澤。馴龍師對他態度恭敬了許多。
顧慎為將手輕輕放在幼龍的額頭,再次嘗試調動微弱的精神力與之溝通。這一次,他清晰地感受到了一層極薄卻真實存在的精神鏈接,幼龍的精神世界不再是一片死寂的黑暗,而是如同初春凍土下的種子,蘊含著微弱的生機。
這鏈接,或許真是他目前最大的護身符。
做完這一切,他才拖著依舊疲憊的身體,走向那座如同金屬巨獸般匍匐的煉金實驗室副樓。
莫裡斯似乎早已吩咐過,一名實驗室助手麵無表情地將他引到一扇厚重的金屬門前。
“就是這裡。莫裡斯導師吩咐,您可以隨意使用裡麵的設備。需要什麼材料可以列清單,會有人送來。沒有吩咐,不要隨意出來走動。”助手的聲音平板無波,遞過一把冰冷的金屬鑰匙後,便轉身離開。
顧慎為打開門。裡麵是一間不算大但設備齊全的靜室,四壁都是冰冷的金屬,銘刻著隔音和防護符文,一張實驗台,一張硬板床,還有一個獨立的衛生間。空氣中有淡淡的魔能溶劑和金屬的味道。這裡與其說是靜室,不如說更像一間高級囚牢。
門在身後哢噠一聲鎖上。顧慎為知道,從這一刻起,他的一舉一動,很可能都在莫裡斯的監視之下。
他走到房間中央,環顧四周。危機暫時緩解,但更大的風暴正在醞釀。希卡娜的怨恨,莫裡斯的貪婪,風紀處的懸案,都如同懸頂之劍。
而他自己,重傷未愈,精神力枯竭,懷揣著足以引來殺身之禍的秘密,被困在這冰冷的金屬囚籠裡。
前路,依舊荊棘密布,殺機四伏。
他緩緩握緊了拳頭,眼神卻如同淬火的寒鐵,越發堅韌冰冷。
無論如何,必須活下去。必須儘快恢複,必須變得更強。
這場艱難的生存遊戲,還遠未到結束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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