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天·晨
廢棄石樓的血腥味在清晨微涼的空氣中尚未完全散去，但顧慎為早已離開了那裡。他在外城區另一片更為混亂、建築如同迷宮般的區域，找到了一處半塌的窯洞，這裡曾經可能是個小型陶坊，如今被遺棄，入口隱蔽，內部空間狹窄但足以容身。
他幾乎一夜未眠，不是在休息，而是在腦海中反複推演。灰鷹傭兵團死了人，絕不會善罷甘休。那個副團長“血手”莫雷，據那小頭目交代，是個心狠手辣、睚眥必報的四階鬥氣戰士，尤其擅長使用一對淬毒拳刃。更重要的是，灰鷹在外城區經營多年，耳目眾多，單純的躲藏並非長久之計，尤其是在隻剩下兩天的情況下。
他需要主動出擊，或者，製造一個讓對方不敢輕舉妄動的局麵。
清晨，他再次改變了裝束，用一塊舊頭巾包住了頭發和部分麵容，將包裹好的“燭龍”藏在破舊的鬥篷下，如同一個最不起眼的落魄冒險者，混入了前往市場的人流。
他今天的目標很明確——收集關於“血手”莫雷和灰鷹傭兵團更詳細的情報，特彆是莫雷的習慣、行蹤，以及灰鷹近期的重要事務或貨物。他需要找到一個杠杆，或者一個能轉移他們注意力的更大麻煩。
市場區依舊喧鬨，但顧慎為能感覺到一種不同以往的緊張氣氛。灰鷹傭兵團的成員明顯增多了，他們三五成群，眼神凶狠地掃視著人群，尤其是在那些售賣武器或者看起來像外來者的人身上停留。顯然，昨夜的行動激怒了他們。
顧慎為沒有去酒館找“老鼠”，那樣目標太明顯。他選擇了一個在街角擺攤，售賣一些低級魔晶和草藥的老冒險者。這種人往往消息靈通，而且不太會引起大勢力的注意。
他蹲在攤位前，假裝挑選著一塊品質低劣的火係魔晶，用沙啞的聲音隨意地問道：“老哥，聽說昨晚不太平？灰鷹的人好像火氣很大？”
老冒險者抬起渾濁的眼睛瞥了他一眼，又警惕地看了看四周，低聲道：“死了人，能不大嗎？在咱們這外城區，已經很久沒人敢這麼明目張膽地動灰鷹的人了。聽說是個用奇怪鐵棍子的生麵孔乾的，下手狠著呢。”
“奇怪鐵棍子？”顧慎為故作好奇。
“嗯，聽說響聲不大，但又快又準，挨上就完蛋。”老冒險者壓低了聲音，“灰鷹的莫雷副團長放話了，要活剮了那小子。而且，我聽說……”他頓了頓，聲音更低了，“灰鷹最近好像接了一筆大買賣，正在招兵買馬，好像跟內城區某位大人物有關，具體不清楚。這時候被人打了臉，莫雷肯定更上火。”
大買賣？內城區的大人物？顧慎為心中一動。這或許是個機會。
他買下了那塊劣質魔晶，又看似隨意地打聽了幾句關於莫雷常去的地方。老冒險者提到莫雷有個相好的住在“紅寶石”酒館後麵，他偶爾會去那裡，而且莫雷有個習慣，喜歡在“鐵砧與烈酒”武器店保養他的拳刃。
得到了這些零碎的信息，顧慎為沒有久留，迅速消失在人群中。
中午時分，他來到了靠近內城區關卡附近的一片相對“高檔”的商業區。“鐵砧與烈酒”武器店就在這裡，厚重的橡木門，櫥窗裡陳列著幾件閃爍著魔法光澤的武器，顯然不是外城區普通冒險者能消費得起的地方。
顧慎為沒有進去，而是在對麵一家小茶館的二樓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點了一壺最便宜的茶，目光看似隨意地落在武器店門口。
他需要確認莫雷的行蹤規律，也需要看看有沒有機會。直接硬闖灰鷹的老巢是自殺，但在半路伏擊，或者製造意外，是更可行的方案。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武器店門口人來人往，但並沒有莫雷的身影。
就在顧慎為準備放棄，另尋他法時，他的目光驟然一凝。
他看到了一隊人。不是灰鷹的人，而是穿著更加精良、胸前佩戴著交叉權杖與利劍徽章的士兵——黑風要塞守衛隊的人！他們徑直走向了“鐵砧與烈酒”武器店，為首的小隊長麵色嚴肅地與店門口的守衛交談了幾句，然後直接進入了店內。
守衛隊怎麼會來這裡？顧慎為心中升起一絲疑慮。是例行巡查？還是……
約莫一刻鐘後，守衛隊的人出來了，同時出來的，還有武器店的老板和一個學徒模樣的年輕人，那年輕人臉色蒼白，手裡捧著一個盒子。守衛隊押送著他們，朝著內城區的方向走去。
顧慎為的眼神銳利起來。他注意到，那個學徒捧著的盒子裡，隱約散發出一種他有些熟悉的、極其微弱的能量波動——與他之前感應到的那塊“虛空結晶”有些類似，但更加隱晦和……不穩定。
灰鷹的大買賣？內城區的大人物？守衛隊的介入？不穩定的能量源？
幾條線索在顧慎為腦海中迅速串聯起來。一個大膽的猜想逐漸成形。
他立刻起身，離開了茶館，再次彙入人流。他沒有再去追蹤守衛隊，而是朝著外城區的傭兵工會快步走去。
如果他的猜測沒錯，灰鷹傭兵團恐怕惹上了一個比他要麻煩得多的事情。而他要做的，就是想辦法讓這個麻煩，提前引爆，或者，至少讓灰鷹無暇他顧。
他需要找到“老鼠”，或者，找到一個能將這個消息，以一種“意外”的方式，傳遞給某些對灰鷹不利的人耳中的方法。
第六天，平靜的表麵下，暗流即將化為洶湧的波濤。顧慎為如同一個冷靜的棋手，開始在混亂的棋盤上，落下自己的棋子。距離回歸，還有最後一天多的時間，他必須利用好這最後的混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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