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昊皺了皺眉，卻沒有立刻上前去扶。
他不是聖母，尤其是在這個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活到明天的年代。
一腔熱血和同情心，是這個時代最不值錢的東西，甚至可能要了自己的命。
他隻是看著跪在地上的李秀琴，沒有動。
院子裡安靜得可怕，隻有女人壓抑的哭泣聲和孩子因為饑餓發出的微弱哼唧。
蘇婉從屋裡跑出來，看到這一幕，手足無措地站在那裡。
她想去扶，卻又看了一眼王昊，不敢自作主張。在這個家裡，她已經下意識地把王昊當成了天。
“屋裡還有窩窩頭嗎？”王昊終於開了口，問的是蘇婉。
“有……還有兩個。”蘇婉連忙點頭。那是她準備留著當晚飯的。
“去，拿一個出來，給孩子。”
蘇婉沒有絲毫猶豫，立刻轉身跑回屋裡，很快就拿著一個黑乎乎、硬邦邦的窩窩頭出來了。
王昊沒接，隻是對李秀琴抬了抬下巴。
“起來吧，跪著解決不了問題。先讓孩子吃東西。”
李秀琴顫抖著，慢慢從地上爬起來，接過蘇婉遞來的窩窩頭。
她看著懷裡餓得奄奄一息的孩子，眼淚流得更凶了，但手上卻飛快地把窩窩頭掰成小塊，一點點塞進孩子的嘴裡。
那孩子像是餓了幾天的小狼崽子，抓著窩窩頭就開始狼吞虎咽，乾硬的窩頭噎得他直翻白眼，可還是死命往嘴裡塞。
李秀琴隻能一邊哭，一邊拍著他的背，把水囊遞到他嘴邊。
一個窩窩頭，很快就見了底。孩子吃完，肚子裡有了東西，精神頭好了一些，靠在母親懷裡，不再哼唧了。
李秀琴這才擦了擦眼淚，又要跪下。
“行了，彆動不動就跪。”王昊不耐煩地製止了她，“想吃飯可以，但我醜話說在前麵，我家不養閒人。”
李秀琴猛地抬起頭，滿是淚痕的臉上帶著一絲茫然。
王昊指了指院子角落裡空蕩蕩的豬圈，又指了指堆在牆角的臟衣服。
“以後，你住我家柴房。每天幫我家洗衣做飯，打掃院子，把豬圈收拾出來，以後喂豬也是你的活。
乾好了，我管你娘倆一天兩頓飯，保證餓不著。乾不好，哪來的回哪去。”
他的話乾脆利落，沒有半點同情，更像是一場赤裸裸的交易。
蘇婉在一旁聽得有些不忍，拉了拉王昊的衣角。
王昊沒理她。他很清楚，單純的施舍隻會養出懶漢和白眼狼。
隻有這種等價交換，才能讓被救助的人保持最起碼的尊嚴，也讓自己免去無窮無儘的麻煩。
李秀琴愣住了。
她原以為自己要付出更大的代價，甚至做好了最壞的準備。
可沒想到，王昊隻是讓她乾活。
乾活？她不怕乾活！隻要能讓孩子有口飯吃，讓她乾什麼都行！
“我願意！王昊哥，我什麼都願意乾！”李秀琴激動地連連點頭，生怕王昊反悔，“我……我現在就去乾活！”
說著，她把孩子放在院子裡的一個小板凳上，囑咐他不要亂跑，然後自己就卷起袖子，跑去水井邊開始洗那堆積如山的臟衣服。
這事兒，就像在平靜的池塘裡扔下了一塊巨石，整個靠山屯瞬間就炸了鍋。
王昊家門前那條路，立刻成了全村最熱鬨的地方。
三三兩兩的婆娘們，假裝路過，伸長了脖子往院裡瞅，嘴裡的話更是要多難聽有多難聽。
“哎呦，看見沒？李秀琴真就在王昊家乾上活了！這光天化日的，也不嫌丟人！”
“丟人？能有口飯吃，還要什麼臉？她家那個死鬼男人，一天到晚就知道喝酒，孩子都快餓死了，她這也是沒辦法。”
“什麼沒辦法！我看就是不守婦道！一個年輕媳婦，住進另一個男人的家，這叫什麼事？王昊那小子也是，剛娶了蘇婉那麼俊的媳婦，眼睛就盯著彆人家的了？真是個曹賊的料！”
流言蜚語傳得飛快，版本也越來越離譜。
到了傍晚，真正的麻煩找上門了。
“砰！”
王昊家那扇本就搖搖欲墜的院門，被人一腳踹得稀巴爛。
一個滿身酒氣、走路東倒西歪的男人衝了進來，正是李秀琴的丈夫，趙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