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屠戶一家人抱著她的大腿,哭得涕泗橫流,非說她是活菩薩下凡。
圍觀的村民們,看她的表情也從往日的敬畏,多了一絲狂熱的崇拜。
靠著那一把灰撲撲的草藥,白素心在靠山屯的聲望,達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頂點。
可她心裡沒有半點喜悅,隻有一股子發自骨子裡的寒氣。
她麵無表情地收拾好自己的銀針和藥箱,推開張屠戶老婆硬要塞過來的幾個雞蛋,在眾人的千恩萬謝中,徑直走了出去。
救活了人,她比誰都清楚,功勞不在她。
而在那個懶漢,王昊。
那個“溜達”一圈,就能“碰巧”在後山找到救命解藥的男人。
巧合?
行醫之人,最不信的就是巧合。
一次是林晚晴,一次是狗蛋。這已經不是巧合,是規律,是刻意為之。
她的腳不聽使喚,沒有走向自己那間清冷的屋子,而是徑直朝著村裡那個人氣最旺,也最邪門的院子走去。
她必須去問個清楚。
不是為了揭穿,而是為了解剖。
她要把王昊這個不合常理的“異物”,徹底搞明白。
還沒走到門口,一陣懶洋洋的、荒唐的調子就飄了出來。
“對對對,再往上一點……哎,就是那個花骨朵,用你的小刷子,進去蹭一蹭!溫柔點!”
白素心走到院門口,手搭在那扇破舊的木門上,整個人都定住了。
院子裡的景象,讓她一度以為自己發高燒產生了幻覺。
王昊,那個萬惡之源,正四仰八叉地躺在他的專屬躺椅上,優哉遊哉地指揮著。
而被他指揮的,是林晚晴。
那個曾經滿口進步思想的滬市女青年,此刻正撅著屁股蹲在菜地裡,手裡拿著一根不知道從哪弄來的小毛筆,一臉虔誠又迷惑地,對著一朵西紅柿的黃花,小心翼翼地塗抹著。
“好!這一個成了!”王昊滿意地拍了下手,“來,舉行儀式!一拜天地!”
林晚晴拿著毛筆,居然真的遲疑了一下,像是在認真思考這個動作的必要性。
“二拜高堂!”王昊的聲音抑揚頓挫,充滿了神棍的架勢。
“夫妻對拜!送入洞房!明年好給咱家結一堆大胖小子!”
旁邊的蘇婉和李秀琴捂著嘴,肩膀一聳一聳的,想笑又不敢笑得太大聲。
整個院子,都彌漫著一股豐收的、荒誕的、讓人無語的快樂。
白素心太陽穴的青筋,突突地跳了兩下。
“王昊。”
她的聲音不大,卻像一把冰刀,瞬間切開了院子裡那層暖烘烘的傻氣。
笑聲戛然而止。
林晚晴像隻受驚的兔子,噌地一下站了起來,臉紅得能滴出血。
蘇婉她們也停下了手裡的活,警惕地看了過來。
王昊這才慢吞吞地轉過頭,眯著眼打量著門口那道清冷的身影。
“喲,白醫生啊。那小子沒事了?”
“我們談談。”白素心根本不接他的話,推開門,徑直走了進去。
王昊用下巴指了指旁邊的一張小馬紮。
“坐。”
白素心沒動,她就那麼站著,身板挺得筆直,手裡的藥箱捏得死緊。
王昊也不在意,他打了個長長的哈欠,慢悠悠地開了口。
“我猜猜啊。”他一副什麼都看透了的德行,“你想問我那草藥是哪來的,對吧?想問我是不是什麼隱藏在人民群眾中的牛鬼蛇神,專門用這些旁門左道來腐蝕咱們貧下中農的革命意誌?”
他擺了擺手,表情要多敷衍有多敷衍。
“後山撒尿的時候看見的,順手拔了。運氣好,沒辦法。信不信,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