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昊那句“扔了,重做”輕飄飄地落在院子裡,卻像一塊巨石砸進死水。
秦雪茹的身體晃了晃,死死地盯著廢料堆裡那枚報廢的齒輪,那是她三天三夜的心血。
重做?說得輕巧!
她猛地轉頭,第一次用一種近乎憤怒的態度對著王昊:“你知道這塊鋼多難得嗎?你知道……”
她的話卡在了喉嚨裡。
因為王昊根本沒看她,他已經重新躺回了那張破椅子上,閉上了眼睛,仿佛剛才說話的不是他。
這種徹底的無視,比任何責罵都更讓人無力。
蘇婉趕緊走過來,輕輕拉了拉秦雪茹的衣袖:“秦姐,彆急,當家的他……他肯定有辦法的。”
有辦法?
秦雪茹慘然一笑,她低頭看著自己滿是油汙和燙傷的手。
她才是總工程師,她才是那個懂技術的人!可現在,她連一塊小小的齒輪都做不出來!
“我再試一次。”她咬著牙,從牙縫裡擠出這幾個字。
她不信邪!她不信自己窮儘所學的知識,會敗在這裡!
第二次鍛造,開始了。
這一次,秦雪茹比之前任何時候都要專注,她幾乎是趴在爐子邊上,親自控製著火候,每一個步驟都嚴格按照教科書上的標準來執行,精確到了極致。
李秀琴和趙小玲她們,連大氣都不敢喘,隻能在一旁幫忙拉著風箱,院子裡的氣氛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又是兩天兩夜過去。
當第二枚齒輪胚被燒得通紅,從爐中取出時,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淬火!”
秦雪茹的聲音沙啞得厲害,她親自操作,將滾燙的齒輪垂直浸入冷卻液中。
“滋啦——”
白煙再次升騰。
可這一次,沒等白煙散儘,一聲清脆的爆裂聲就傳了出來,比上一次還要響亮。
“哢嚓!”
所有人定睛看去,隻見油桶裡那枚齒輪,直接從中間斷成了兩半。
失敗得比上一次,還要徹底。
秦雪茹呆呆地看著那兩截廢鐵,整個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氣,踉蹌著後退了兩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完了。
所有希望,都完了。
就在這時,院子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閻王愁的一個心腹手下跑了進來,他看到院子裡的情形,也是一愣,但還是硬著頭皮對角落裡躺著的王昊彙報。
“老板……閻爺讓我來傳個話,市裡機械廠的關係說,那種特種鋼……沒了,全省都找不到第二塊了。咱們後院剩下的,是最後一塊。”
這句話,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最後一塊了。
沒有機會了。
李秀琴和趙小玲她們的臉上,也露出了絕望的神情。她們不懂技術,但她們聽得懂“最後一塊”是什麼意思。
整個後院,陷入了一片死寂。
秦雪茹把自己關在了那個簡陋的棚子裡,整整一天一夜沒有出來。
她不吃不喝,就那麼對著那張神跡般的圖紙,和那堆報廢的零件發呆。
為什麼?
到底是為什麼?
流程、溫度、材料……她把每一個細節都在腦子裡過了幾百遍,找不到任何問題。可為什麼就是會失敗?
難道,她真的隻是一個廢物?難道她根本不配去完成丈夫的遺願?
巨大的挫敗感和自我懷疑,像毒蛇一樣啃噬著她的內心。
第三天下午,王昊睡醒了午覺,打著哈欠,伸著懶腰,慢悠悠地晃悠到了棚子門口。
他看著裡麵那個雙眼通紅,滿臉憔悴,整個人瘦了一圈的女人,又看了看旁邊那塊被所有人視為“最後希望”的鋼材。
“多大點事,至於愁成這樣嗎?”
他那懶洋洋的腔調,再次響起。
秦雪茹緩緩抬起頭,用一種空洞的目光看著他,沒有說話。
王昊走了進去,撿起地上一塊木炭,也沒管地上臟不臟,直接蹲下,隨手在泥地上畫了幾個誰也看不懂的符號。
“你那個淬火的流程,全錯了。”
他一邊畫,一邊頭也不抬地開口。
“誰教你直接整個燒紅了就扔水裡的?豬腦子嗎?”
這話說得極其不客氣,讓旁邊的蘇婉和林晚晴都變了臉色。
秦雪茹的身體卻是一震。
王昊用木炭在地上畫了一條線,指著線的不同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