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帶著血腥味,吹得人骨頭發涼。
柳眉就那麼跌坐在冰冷的地上,看著自己沾滿血汙的雙手。
這雙手,剛剛打倒了她過去十年裡,最熟悉的一群人。
叛徒。
這兩個字,像一座無形的大山,轟然壓下,讓她喘不過氣。
過去的一切,信仰、榮譽、歸屬,都在剛才那道決絕的刀光中,被她親手斬斷。
前方,是無儘的迷茫和黑暗。
她,已經無家可歸。
就在她心神即將被絕望吞噬時,一塊乾淨的、疊得整整齊齊的手帕,遞到了她的麵前。
柳眉緩緩抬頭。
冷月站在她身前,麵無表情,那張永遠冰山似的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
“你做得對。”
冷月隻說了這四個字,簡單,直接,不帶任何安慰,卻像一顆釘子,釘進了柳眉混亂的思緒裡。
柳眉怔怔地看著她,又看了看那塊手帕,沒有去接。
一陣不緊不慢的腳步聲傳來。
王昊抱著那個已經睡熟的小男孩,從農機廠二樓慢悠悠地走了下來。
他懷裡的孩子睡得正香,小嘴還砸吧了兩下,對周圍的血腥和肅殺一無所知。
蘇婉趕緊迎了上去,從王昊懷裡小心翼翼地接過孩子。
“帶他回去睡,蓋好被子,彆著涼了。”
王昊的聲音懶洋洋的,仿佛剛才那場驚心動魄的搏殺,不過是村口婦人吵架一般,不值一提。
蘇婉抱著孩子,擔憂地看了一眼地上的柳眉,最後還是聽話地轉身回了屋。
院子裡,隻剩下王昊、冷月,和跌坐在地的柳眉。
王昊踱步到柳眉麵前,蹲了下來。
這個動作,讓柳眉的身體本能地一僵,下意識地想要後退。
王昊沒有理會她的緊張,隻是伸出手。
他的手指很乾淨,和他這個人懶散的氣質截然不同。
那手指輕輕地、拂過柳眉的臉頰,擦去了一道剛才搏鬥時濺上的血痕。
動作很輕,帶著一絲溫熱。
“打打殺殺多累。”
王昊開口了,依舊是那副欠揍的平淡調子。
“臉上都弄臟了,不好看了。”
轟!
柳眉腦子裡那根名為“理智”和“堅強”的弦,徹底崩斷。
她不是沒有受過更重的傷,不是沒有見過更慘烈的場麵。
可從來沒有人,在她拚儘一切之後,關心的不是勝負,不是立場,而是她的臉,臟了。
這句輕描淡寫的話,比任何安慰和質問,都更具殺傷力。
她再也忍不住,那雙在無數次殘酷訓練中早已忘記如何流淚的眼睛,瞬間決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