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縣城那烏煙瘴氣的自行車廠回來,王昊就像是出門遛了個彎,把那檔子事兒忘得一乾二淨。
回到靠山屯的安樂窩,他立馬就癱回了屬於自己的王座——那張吱呀作響的搖椅上。
沒過多久,院子裡就響起了清脆的麻將牌碰撞聲。
“碰!三筒!給錢給錢!”
王昊懶洋洋地推倒麵前的牌,衝著對麵的林晚晴和身旁的蘇婉伸出了手。
兩個姑娘的臉上,已經用毛筆畫的墨汁貼了好幾張小紙條,成了兩隻可愛的大花貓。
蘇婉又羞又氣地從兜裡掏出幾張毛票遞過去,小聲嘟囔:“就知道欺負我。”
王昊嘿嘿一笑,抓過媳婦兒的小手,順勢就在手背上親了一口,惹得蘇婉的臉蛋更紅了。
林晚晴看著這對膩歪的男女,無奈地搖了搖頭,一邊數錢一邊算賬:“王昊,這幾天收的錢和票,已經把三個箱子都塞滿了,後山那邊的煉鋼爐日夜不停,也才出了不到二十塊鋼錠,訂單都排到明年了,你還有心思打牌?”
“不然呢?”王昊把錢揣進兜裡,重新洗牌,“錢讓它自己飛一會兒,活讓彆人去乾,朕負責享受,這才是正經事。”
就在這時,一個風風火火的身影衝進了院子,帶著一股子急躁。
是秦雪茹。
她兩天沒睡好,此刻眼睛裡布滿了血絲,手裡緊緊攥著一卷圖紙,衝到麻將桌前。
“王昊!你怎麼跟個沒事人一樣!”
秦雪茹把那張鳳凰牌自行車的圖紙“啪”地一下拍在桌上,震得麻將牌都跳了起來。
“這張圖紙……這張圖紙簡直就是一件完美的工業藝術品!它的每一根線條,每一個零件的配合,都蘊含著最精妙的力學原理!你怎麼能就這麼放棄了?那個老頑固不識貨,我們就這麼算了?這太可惜了!”
她因為激動,胸口劇烈起伏,完全無法理解王昊這種無所謂的態度。
王昊抬起手,捏了捏她氣鼓鼓的臉蛋,觸感滑嫩。
他壞笑著開口:“急什麼,魚兒還沒上鉤呢。”
秦雪茹拍開他的手,滿臉通紅:“什麼魚?這跟魚有什麼關係!這是科學!是能改變幾百個工人命運的先進生產力!”
王昊掏了掏耳朵,一副懶得解釋的模樣。
“你當朕是去做慈善的?沒有好處的事,朕可懶得動一根手指頭。等著吧,會有人求著咱們回去的。”
蘇婉和林晚晴對視一眼,雖然也聽得雲裡霧裡,但她們對王昊有種盲目的信任。既然男人說等著,那就等著好了。
與此同時,安豐縣紅星自行車廠。
“砰!”
一間狹小的職工宿舍裡,李紅英被她父親張衛國狠狠地推了進去。
“你就在這裡給我好好反省!什麼時候想通了,什麼時候再出來!”
張衛國指著女兒的鼻子,氣得渾身哆嗦。
“我們紅星廠的光榮傳統,絕不能毀在你這個不孝女手裡!什麼狗屁鳳凰牌,那就是資本主義的歪門邪道!”
鐵門被“哐當”一聲鎖上,外麵傳來老父親憤怒的咆哮和遠去的腳步聲。
李紅英靠在冰冷的門板上,慢慢滑坐到地上。
她腦子裡亂成一團。
一邊是父親口中那光榮卻不能當飯吃的“蘇維埃標準”,一邊是廠裡幾百個弟兄姐妹吃不飽穿不暖的慘狀。
然後,那個懶散男人的樣子,就清晰地浮現在她的腦海裡。
他翹著二郎腿,用一種看穿一切的姿態,說出“你的光榮傳統,正讓你的工人們餓肚子”時的樣子。
那張精美絕倫的圖紙,那流暢的v型車架,那巧奪天工的傳動設計……
不!那不是歪門邪道!那是希望!是能讓廠子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李紅英的呼吸漸漸變得急促,一個瘋狂的念頭在她心裡生根發芽。
她猛地站起身,看向那扇小小的窗戶。
等!等下去就是死路一條!
這個男人,那個叫王昊的懶漢,他或許混蛋,或許傲慢,但他有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