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唐!”
張慶年氣得渾身發抖,他將那本讓他顏麵儘失的財務報表重重摔在桌上。
“賬做得再漂亮,也掩蓋不了你們腐朽的內核!”
他的矛頭,精準地轉向了站在一旁的李紅英。
“我問你!你們這個‘工資加獎金再加工分’的製度,是什麼名堂?這是赤裸裸的物質刺激!是用錢來腐蝕我們淳樸的勞動人民!你們這是在走資本主義的邪路!”
這頂大帽子扣下來,比屋外的寒風還冷。
李紅英的臉瞬間就白了,但她看著張慶年那張因憤怒而扭曲的臉,再想起那個在院子裡悠閒釣魚的男人,一股火氣也從心底裡竄了上來。
怕他個球!
“張主任,您先彆扣帽子。”李紅英往前站了一步,擋在了林晚晴身前,“我們靠山屯的人,沒讀過多少書,不懂什麼叫資本主義。”
“我們隻知道,誰乾得多,誰乾得好,誰就應該吃上肉,穿上新衣裳!”
她轉身從牆角的文件櫃裡,抱出了一大摞圖表。
“啪”的一聲,她將圖表拍在桌上,那動靜比張慶年剛才還大。
“這是我們廠實行新製度前後的生產數據,您是專家,您自己看!”
張慶年和一眾審計員湊了過去。
第一張圖表,是生產效率對比。
一條幾乎是平的,代表著過去的計件生產,產量不高不低,死氣沉沉。
而另一條線,從新製度實行的那個月開始,以一個近乎於垂直的角度,瘋狂向上攀升!
“效率提升……百分之三百!?”一個小審計員拿著計算尺,手都在哆嗦,他不敢相信自己算出來的數字。
第二張圖表,是產品廢品率。
同樣,一條高高在上的曲線,代表著過去那不溫不火的管理下,居高不下的廢品損耗。
而另一條,則斷崖式下跌,最後幾乎貼著底線在走。
“廢品率……降低了百分之九十!我的天……”
數據是冰冷的,但它所代表的現實,卻炙熱得燙手。
看著那條陡峭到蠻不講理的生產力曲線,整個審計組的人都說不出話了。
西屋裡,陷入了一片死寂。
他們設想過一萬種貪腐、混亂的場景,卻唯獨沒有想過,會看到這樣一份堪稱奇跡的生產報告。
這哪裡是腐蝕?這分明是點石成金!
“這……這怎麼可能?”一個戴著眼鏡的年輕審計員,終於忍不住打破了沉默,他扶了扶眼鏡,滿臉都是求知欲,“這個模式,真的能讓所有人都跟打了雞血一樣拚命乾活?”
他這個問題,問出了所有人的心聲。
他們見慣了國營大廠裡那些磨洋工、混日子的老油條,完全無法理解,是什麼樣的魔力,能讓一群農民爆發出如此恐怖的生產熱情。
李紅英還沒來得及回答。
一個黝黑的漢子,手裡捏著幾張花花綠綠的票子,滿臉喜氣地從門口探進頭來。
他是廠裡的優秀工人,剛從蘇婉那裡領了這個月的工分兌換獎金。
他正好聽到了年輕審計員的問話,想也沒想就激動地衝了進來。
“那當然能啊!”
他把手裡的錢和票揚了揚,嗓門洪亮。
“這位領導,俺跟您說!以前上工,磨磨蹭蹭,乾多乾少一個樣,誰賣力氣誰是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