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陵地宮?宮中貴人?”
憲宗的聲音不高,卻似冰棱墜地,碎開一殿死寂。那八個字在養心殿內回蕩,每一個字都帶著千鈞重量,壓得人喘不過氣。
癱軟在地的周顯猛地一個激靈,似乎被皇帝語氣中那冰冷的殺意驚醒,意識到自己情急之下究竟吐露了何等駭人聽聞的隱秘。他臉色死灰,嘴唇哆嗦著,再不敢抬頭。
一直垂手侍立、如同泥塑的王振,此刻眼觀鼻鼻觀心的姿態也微微僵硬了一瞬,雖極快恢複,但那瞬間的異常未能逃過淩雲鶴銳利的目光。
憲宗緩緩從龍椅上站起身,明黃色的袍袖無風自動。他並未立刻發作,而是踱步到周顯麵前,居高臨下地審視著這癱軟如泥的臣子,目光深寒如潭。
“周顯,”皇帝的聲音平靜得可怕,“你方才說,挪用治河款項,修繕皇陵地宮,是守陵太監周國安暗示於你,並言乃宮中貴人之意。此言,可真?”
周顯渾身劇顫,磕頭如搗蒜,額角頃刻間一片青紫:“臣……臣罪該萬死!臣一時糊塗,貪生怕死,胡言亂語……陛下恕罪!陛下恕罪!”他此刻隻想將說出去的話吞回來,哪裡還敢承認。
“胡言亂語?”憲宗輕輕重複了一句,忽地冷笑一聲,“看來,不對皇陵地宮看個究竟,你是不會說實話了。”
他猛地轉身,目光如電射向淩雲鶴:“淩卿!”
“臣在!”
“朕命你,即刻帶人,前往皇陵地宮!給朕仔細地、一寸一寸地查!看看朕的列祖列宗安寢之地,究竟被這些蛀蟲糟蹋成了什麼樣子!有無僭越違製,有無藏汙納垢!”憲宗的語氣斬釘截鐵,帶著不容置疑的帝王之怒,“若有阻攔者,以謀逆論處!”
“臣,遵旨!”淩雲鶴心中凜然,知道皇帝此舉,既是查證,亦是借題發揮,要徹底清查皇陵這個可能藏匿著無數秘密的地方。他立刻領命。
“裴遠!”憲宗又喝道。
“末將在!”一直守在殿外的裴遠聞聲立刻入內跪倒。
“點齊你麾下緹騎,護送淩卿前往皇陵!若有宵小膽敢阻攔探查,格殺勿論!”
“末將領旨!”
憲宗最後冰冷地掃了一眼癱軟在地、麵如死灰的周顯,以及眼觀鼻鼻觀心卻氣息微促的王振,拂袖道:“將罪臣周顯,押入詔獄,嚴加看管!沒有朕的手諭,任何人不得探視!”
“是!”殿前侍衛立刻上前,將徹底軟倒的周顯拖了下去。
憲宗不再看任何人,轉身重新麵向那幅《萬裡江山圖》,隻留下一個充滿壓迫感的背影。
淩雲鶴與裴遠對視一眼,皆看到對方眼中的凝重。事情的發展,已遠超一件貪腐案或連環命案,正迅速滑向一個深不見底的漩渦中心。
不敢有絲毫耽擱,淩雲鶴與裴遠立刻退出養心殿。點齊五十名精銳緹騎,馬蹄聲如雷鳴,直奔京郊皇陵而去。
一路上,氣氛肅殺。皇陵乃皇家禁地,平日守衛森嚴,此刻更因皇帝突如其來的旨意而顯得山雨欲來。
抵達陵區神道,守陵衛隊顯然已收到消息,但為首的將領麵色驚疑不定,試圖上前詢問:“淩大人,裴僉事,皇陵重地,不知……”
裴遠直接高舉皇帝令牌,厲聲道:“奉旨查案!阻攔者死!”
令牌所向,守陵衛隊紛紛色變退避。大隊人馬長驅直入,直抵宏闊幽深的地宮入口。
地宮石門緊閉,陰冷的氣息從門縫中透出,帶著陳年的香燭和泥土味道。負責日常看守地宮的幾名老太監戰戰兢兢地跪在一旁,臉色蒼白。
“打開地宮!”淩雲鶴下令。
“大人……地宮乃……”一個看似為首的老太監還想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