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驟亮,如同白晝,將廢棄偏院中曹敬癸驚駭扭曲的麵容照得無所遁形。裴遠那聲冰冷的質問猶在耳邊回蕩,合圍之勢已成,刀鋒的寒意幾乎要刺破夜行衣,直透骨髓。
曹敬癸心知已然中計,身份暴露,任何狡辯在此情此景下都顯得蒼白無力。裴遠連珠炮般的質問,更是將他與趙全之死、冷宮異象乃至襄王勢力的關聯赤裸裸地揭開。那一瞬間,他眼中閃過無數情緒——震驚、憤怒、恐懼,最終儘數化為一種窮途末路的瘋狂與狠厲。
“好!好個淩雲鶴!好個欲擒故縱!”曹敬癸嘶聲尖笑,聲音因蒙麵巾而沉悶,卻帶著刮骨般的怨毒,“沒想到,咱家終日打雁,今日竟被雁啄了眼!”
話音未落,他身形猛地暴起!並非衝向看似為首的裴遠,而是如同鬼魅般撲向側麵一名手持明亮氣死風燈的年輕廠衛!曹敬癸久居宮中,深知裴遠武功高強,乃是廠衛中頂尖的好手,硬拚無異於以卵擊石。唯有製造混亂,利用火光眩目、人影紛雜的瞬間,或可尋得一線生機!他這一撲,速度驚人,竟是完全不顧自身空門大露,將畢生功力凝聚於短刃之上,直刺那廠衛咽喉,意圖一擊斃命,引發恐慌!
“攔住他!休得傷人!”裴遠早有防備,豈容他逞凶?一聲斷喝如驚雷炸響,身形已如離弦之箭,後發先至!手中鋼刀劃破空氣,帶起一道淩厲無匹的寒光,並非格擋,而是直劈曹敬癸後心要害,圍魏救趙,逼其回防!
曹敬癸聽得背後惡風不善,刀鋒未至,那凜冽的殺氣已激得他汗毛倒豎!若不回救,即便能殺了那廠衛,自己也必被裴遠一刀兩斷!電光石火間,他隻得強行擰轉腰身,手中短刃順勢回撩,“鐺”地一聲刺耳銳響,硬生生架住了裴遠的刀鋒!
火星四濺!
一股沛然莫禦的巨力從刀身傳來,曹敬癸隻覺手臂劇震,酸麻難當,腳下“蹬蹬蹬”連退三步,方才卸去力道,心中駭然至極:“這裴遠的功力,竟比傳聞中更勝三分!廠衛之中,何時出了如此人物?”
這一記硬拚,高下立判。曹敬癸雖武功不弱,但畢竟年歲已高,且多年養尊處優,疏於實戰,怎比得裴遠這等正值巔峰、常曆生死的一線高手?
就在曹敬癸被震退、氣血翻騰之際,其餘七八名精銳廠衛已各持兵刃合圍而上。這些廠衛皆是裴遠親手挑選的心腹,訓練有素,配合默契,刀、劍、鎖鏈交織成一張死亡之網,瞬間將曹敬癸所有退路封死。刀光劍影籠罩之下,荒草被勁氣割斷,殘垣上的灰塵簌簌落下。
曹敬癸困獸猶鬥,口中發出嗬嗬怪叫,手中那柄尺餘長的精鋼短刃舞動如飛,招式刁鑽狠辣,全然不似宮中太監慣常所學,反倒更像江湖亡命之徒的搏殺之術,其中竟還夾雜著幾分大內護衛擒拿鎖關節的影子,詭異非常。他身形在方寸之地輾轉騰挪,利用斷牆、廊柱作為掩護,竟在數名好手的合攻下勉強支撐了數招,且戰且退,試圖向廢殿更深處、那片更加黑暗錯綜的殘垣斷壁逃竄。隻要潛入其中,憑借對地形的熟悉,或可還有周旋餘地。
“困住他!要活的!”裴遠見狀,再次大喝,刀勢隨之變得更加狂暴猛烈,如狂風暴雨,連綿不絕。他看出曹敬癸已是強弩之末,但此人關係重大,是揪出“燭龍”核心的關鍵,絕不能讓其逃脫或輕易死去。裴遠的刀法大開大合,勁力剛猛,每一刀都勢大力沉,逼得曹敬癸不得不全力招架,再無暇他顧。
“嗤啦!”一聲輕響,一名廠衛的刀鋒趁隙劃過曹敬癸的左腿,帶起一溜血花。
“鐺!”又一聲,裴遠的刀尖擦著他的頭皮掠過,將蒙麵巾削落一角,驚出他一身冷汗。
曹敬癸左支右絀,身上又添了幾道傷口,鮮血浸透黑衣,行動已然遲滯。他心知今日絕難幸免,眼中閃過一絲絕望的瘋狂。與其被生擒活捉,受儘酷刑拷問,不如……
猛地,他虛晃一招,短刃作勢強攻左側一名使劍的廠衛,引得對方凝神格擋,他卻身形不進反退,竟像是失足般,朝著來時那排水溝旁的斑駁斷牆狠狠撞去!
這一下變故突兀之極,並非自殺式的撞擊,而是要用身體擋住裴遠等人最主要的視線方向!在身體撞上牆壁的前一刹那,他的右手以快得幾乎看不清的速度,疾速向剛剛掏開、尚未完全複原的磚石暗格中塞入了一物!
“阻止他!”裴遠眼光何等銳利,雖被其虛招所惑慢了一瞬,但立刻洞察其真正意圖!那暗格之中,必有極重要的東西!他身形暴進,刀光如匹練般卷向曹敬癸的右臂,意圖將其斬斷!
但還是晚了半步!
“噗!”刀鋒入肉,深深砍入曹敬癸的右肩胛,幾乎可見白骨!曹敬癸發出一聲悶哼,臉色瞬間慘白如紙,但他也憑借這一撞之力,成功將那小物件塞進了暗格深處,並順勢用腳後跟狠狠一磕,將那塊鬆動的磚石踢回了原處,掩蓋了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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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曹敬癸踉蹌後退,背靠著冰冷潮濕的斷牆,肩頭鮮血淋漓,劇痛使得他麵容扭曲,卻發出淒厲而癲狂的大笑,望著步步緊逼的裴遠等人,“你們休想得到!休想!”
裴遠臉色鐵青,心中怒火翻湧,上前一步,刀尖再次抵住曹敬癸的咽喉,厲聲道:“說!你剛才放了什麼?你的同黨還有誰?‘燭龍’首腦何在?!”
曹敬癸怨毒地盯著裴遠,嘴角開始不受控製地溢出縷縷黑血,氣息迅速萎靡下去,聲音變得模糊不清:“燭龍……燭照九幽……萬物……皆虛……”
他眼神迅速渙散,頭一歪,身體順著牆壁軟軟滑倒在地,竟就此氣絕身亡!
裴遠心中一沉,急忙蹲下探其鼻息脈搏,確已無生機。再看其嘴角不斷溢出的黑血,帶著一股杏仁般的苦味,分明是早已藏於齒間的劇毒蠟丸被咬破,見逃脫無望,便即刻服毒自儘!如此決絕狠辣,與皇陵案中那些“燭龍”死士如出一轍!
一場精心設計的埋伏,雖成功逼出了這條深藏宮中的毒蛇,卻在最後關頭,眼睜睜看著其自儘斷線,還留下了更深的神秘暗號。裴遠握著刀柄的手,指節因用力而微微發白。夜風吹過,帶來廢殿深處腐朽的氣息和隱隱的血腥味,今夜之局,是勝是負,猶未可知。
“搜!把那暗格裡的東西取出來!”裴遠壓下翻騰的心緒,聲音冷硬如鐵,下達了新的命令。一名廠衛小心上前,開始撬動那塊沾血的磚石。而裴遠的目光,則再次投向了曹敬癸那張凝固著絕望與瘋狂的臉孔,陷入了深深的思索。這宮闈之深,果然步步殺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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