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官員宿舍區,雖比不得城北勳貴雲集之地,卻也規劃齊整,青磚灰瓦,自有一股官家氣派。然而,當李文淵按照憑條找到分配給他的小院時,眉頭還是忍不住微微皺起。
這小院位置偏僻,緊挨著宿舍區的後牆,牆角甚至生著厚厚的青苔,顯得陰冷潮濕。院門上的漆皮斑駁脫落,推開時發出令人牙酸的“吱呀”聲。院子不大,地麵坑窪不平,幾叢雜草在磚縫間頑強生長。正房三間,廂房兩間,屋頂的瓦片殘破不堪,好幾處用茅草勉強覆蓋著,窗戶紙也多有破損,在寒風中瑟瑟作響。
這哪裡是翰林院侍讀該住的官舍?便是些清水衙門的八九品小官,恐怕住的也比這強些。
趙虎一看就火了:“這破地方能住人?大人,俺去找吏部的人說道說道!”
百曉生攔住他,低聲道:“虎爺,稍安勿躁。這恐怕……也是那‘臭名’帶來的‘關照’。”他目光掃過院牆角落一些不易察覺的、似乎是新近修補的痕跡,“這院子,怕是被人‘特意’安排,又‘特意’疏於打理了。”
李文淵擺了擺手,臉上看不出喜怒:“既來之,則安之。虎子,帶人打掃一下,看看缺什麼,讓老賈去采買。百先生,賽先生,先進屋看看。”
推開正房的門,一股黴味撲麵而來。屋內陳設極其簡陋,一桌一椅一床,皆是最普通的木料,且多有蟲蛀和損壞的痕跡。牆角甚至能看到蛛網。
賈仁義捏著鼻子,小聲道:“這……這比咱們青雲縣衙的後罩房還不如啊!”
賽魯班卻蹲在地上,仔細看著那坑窪的地麵和牆壁,推了推眼鏡:“結構尚可,隻是年久失修。若有些材料,學生可以設法加固,並製作一些防潮通風的小機關。”
李文淵點了點頭:“有勞賽先生。老賈,采買時多備些木料、石灰和桐油,再買些厚實的窗紙和被褥。”
“小的明白!”賈仁義連忙應下。
就在眾人開始忙碌著收拾這破敗院落時,隔壁幾個院子的官員似乎也被驚動,有人探頭探腦地張望。看到李文淵一行人正在打掃如此破舊的院子,臉上都露出各異的神色。
有同情,有好奇,但更多的,是一種毫不掩飾的鄙夷和疏遠。
一個穿著七品官服、身材微胖的官員,似乎是這邊的管事之類,踱著方步走了過來,站在院門口,捏著嗓子,帶著一股京城小吏特有的油滑腔調問道:“新來的?哪衙門的啊?”
百曉生上前一步,拱手道:“這位大人,我家大人是新任翰林院侍讀李大人。”
“翰林院侍讀?”那胖官員愣了一下,上下打量著正在指揮趙虎搬動破損家具的李文淵,又看了看這破院子,臉上露出一絲古怪又帶著譏諷的笑容,“哦——原來是李侍讀。久仰,久仰啊。”
他這“久仰”二字,拖長了音調,充滿了意味深長的味道。顯然,李文淵的“臭名”,連這官員宿舍區都已經傳遍了。
“這院子嘛,是破了點,”胖官員假惺惺地道,“不過李侍讀初來乍到,先將就著住吧。咱們這地兒,講究個清淨,李侍讀……嗯,行事還是低調些為好,莫要驚擾了左鄰右舍。”這話綿裡藏針,暗指李文淵是個麻煩。
李文淵轉過身,看了那胖官員一眼,神色平淡:“有勞費心。本官喜歡清淨。”
那胖官員被李文淵這平靜無波的眼神看得有些不適,乾笑兩聲:“那就好,那就好。”說罷,轉身背著手走了,還能聽到他低聲嘀咕:“翰林院……哼,現在什麼人都能進了……”
趙虎氣得把手裡的破椅子往地上一頓,發出“哐當”一聲巨響。那胖官員被嚇了一跳,回頭看了一眼,見趙虎怒目而視,縮了縮脖子,加快腳步溜走了。
“狗眼看人低的東西!”趙虎罵道。
百曉生歎了口氣:“看來,大人在京城的日子,不會太輕鬆了。這官舍安排,同僚態度,皆是下馬威。”
李文淵卻彎腰撿起地上一個散落的榫頭,在手裡掂了掂,淡淡道:“無妨。房子是破的,人心是活的。他們越是這樣,我們越要住得舒坦。”
他看向賽魯班:“賽先生,這院子的修葺,就交給你了。需要什麼,跟老賈說。”又看向賈仁義,“老賈,除了生活必需,再買些花草種子,要生命力頑強的。另外,打聽一下這附近的市場,以後采買也方便。”
“是,大人!”兩人齊聲應道。
接下來的幾天,這小院一改之前的破敗死寂,變得熱鬨起來。趙虎帶著人清理垃圾,修補屋頂和門窗;賽魯班指揮著工匠賈仁義雇來的)加固房屋結構,並巧妙地安裝了一些他自己設計的、用於防潮、通風甚至簡單預警的小機關;賈仁義則負責後勤保障,將必要的家具、被褥、鍋碗瓢盆一一置辦齊全,甚至還真的弄來了一些耐寒的花草種子,撒在了整理過的院子裡。
李文淵也沒閒著,他換下官服,穿著一身普通的棉袍,也親自動手幫忙。搬磚他不行,但清理、布置之類的活計,他做得倒也利落。他那份與現代社畜身份不符的動手能力,讓趙虎等人都有些驚訝。
他們的忙碌,自然也落在了左鄰右舍的眼中。起初是更多的鄙夷和看笑話——一個翰林清流,居然像個工匠一樣親自修房子?真是斯文掃地!
但漸漸地,看著那破敗的小院一天天變得整潔、牢固,甚至比周圍一些疏於打理的院子看起來還要舒服順眼時,那些鄙夷的目光中,也不由自主地摻雜進了一絲驚異和……不易察覺的佩服。
尤其是當賽魯班製作的那個利用風力自動開關天窗、調節室內空氣的簡易裝置成功運行後,更是引來了幾個隔壁院子家眷的好奇圍觀。
李文淵對此一律報以平淡的回應,既不熱情,也不冷漠。
幾天下來,雖然那些官員同僚表麵上依舊疏遠,但至少,那種明目張膽的鄙夷和挑釁,少了許多。這破舊官舍,反而成了他們進入京城後,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立足點。
夜深人靜,李文淵坐在修繕一新的書房裡用一間廂房改的),看著窗外賽魯班製作的、利用螢石粉末和簡單透鏡構成的“節能小夜燈”發出的柔和光芒,輕輕呼出一口氣。
這京城的第一關,算是勉強熬過去了。雖然住得差,名聲臭,同僚鄙夷,但至少,他們有了一個可以遮風擋雨、安心謀劃的窩。
而接下來,如何敲開翰林院那扇似乎對他緊閉的大門,才是真正的挑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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