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天大典風波如同投入平靜湖麵的巨石,漣漪層層擴散,久久未息。朝堂之上的格局,在皇帝那看似平衡、實則意味深長的處置下,悄然發生著深刻的變化。
李文淵,這個數月前還隻是偏遠小縣縣令的名字,如今已成了京城權力場中無人敢小覷的存在。正三品禮部侍郎,加“隨時入宮奏對”殊榮,聖眷之濃,一時風頭無兩。他原先那“不靠譜”、“行事乖張”的名聲,在此次以雷霆手段破獲“驚天陰謀”之後,竟奇異地轉化為了“明察秋毫”、“手段莫測”的能臣形象。
然而,身處漩渦中心的李文淵,卻並未被這突如其來的鮮花與掌聲衝昏頭腦。他比任何人都更清楚地意識到自己此刻的處境——他成了皇帝手中一把剛剛淬火出爐、鋒利無比,但也極易傷及自身的……“槍”。
這把“槍”,剛剛狠狠地敲打了權傾朝野的秦檜,完美地執行了皇帝“敲山震虎”、“平衡朝局”的意圖。
這日午後,陽光透過精致的雕花窗欞,在養心殿光潔的金磚地麵上投下斑駁的光影。李文淵奉詔入宮奏對。這不是在莊嚴肅穆的金鑾殿,而是在更為私密的養心殿東暖閣,氛圍卻絲毫不顯輕鬆。
皇帝並未穿著隆重的龍袍,隻一身明黃色常服,坐在臨窗的炕幾旁,手邊放著一杯氤氳著熱氣的清茶。他看起來比在朝堂上少了幾分威嚴,多了幾分深沉難測。
“李文淵,”皇帝的聲音平淡,聽不出喜怒,“此次祭天大典一案,你做得不錯。膽大心細,雷厲風行,替朕,也替朝廷,拔除了一顆毒瘤。”
“陛下謬讚,此乃臣分內之事。”李文淵躬身回應,態度恭謹,心中卻警鈴微作。皇帝單獨召見,絕不隻是為了誇獎。
“分內之事……”皇帝輕輕重複了一句,指尖摩挲著溫潤的玉扳指,目光似有意似無意地掃過李文淵,“你能在三日之內,以那種……不同尋常的方式,讓真相大白,確實出乎朕的意料。霍雲向朕保證,絕無刑訊,也非妖法。朕很好奇,你是如何做到的?”
來了。核心的問題。那場“強製戲劇重演”太過離奇,皇帝不可能不起疑心。他必須給出一個合理的,或者說,能讓皇帝接受的解釋。
李文淵早已打好腹稿,他抬起頭,臉上適當地露出一絲恰到好處的、混合著困惑與敬畏的神情:“回陛下,此事……臣至今亦覺恍然如夢。當時情勢危急,臣一心隻想查明真相,以報君恩。或許是臣的赤誠之心,感動了上蒼?亦或是那等裝神弄鬼、褻瀆天地之舉,本身便為天地所不容,故而在冥冥之中,借臣之手,撥亂反正?”他將功勞巧妙地推給了虛無縹緲的“天意”和“正氣”,避開了具體手段的追問。
皇帝深邃的目光在他臉上停留了片刻,似乎想從他眼中找出破綻,最終卻隻是不置可否地“嗯”了一聲。他不需要完全相信,隻需要一個能擺在台麵上的說法。重要的是結果,是這把“槍”足夠鋒利,且暫時握在他的手中。
“秦檜……此次雖隻是禦下不嚴之過,但終究是傷了朝廷體麵,寒了朕心。”皇帝話鋒一轉,語氣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冷意,“他門生故舊遍布朝野,樹大根深。如今他閉門思過,朝中許多事務,難免會出現一些……滯澀。”
李文淵心中了然。皇帝這是在點他。秦檜勢力龐大,即便暫時受挫,其影響力依舊盤根錯節。皇帝需要他這把“槍”,繼續去攪動這潭深水,去衝擊、削弱秦檜留下的權力真空和舊有秩序。
“陛下聖明。”李文淵順著皇帝的話說道,“朝堂之上,唯有勠力同心,方能政通人和。若有那等因私廢公、陽奉陰違,乃至試圖效仿秦相……門下所為之人,臣既食君祿,必當恪儘職守,予以糾察!”
他沒有直接點名要對付誰,但態度明確:我願意繼續當這把“槍”,為您清除不聽話的、或是還心向秦檜的官員。
皇帝的臉上終於露出一絲幾不可察的滿意神色。“很好。你是聰明人。如今你身為禮部侍郎,職責所在,關乎典章製度、科舉教化、邦交儀禮,皆是國之根本。望你好自為之,莫要辜負朕的期望。”他輕輕揮了揮手,“退下吧。”
“臣,遵旨。定不負陛下重托!”李文淵深深一揖,躬身退出了東暖閣。
走出養心殿,被微冷的秋風一吹,李文淵才感覺後背似乎滲出了一些冷汗。與帝王對話,如同在萬丈深淵上走鋼絲,每一句都需斟酌,每一步都暗藏機鋒。皇帝明確了他的“槍”的身份,也給了他繼續“開槍”的權限和方向——在禮部職責範圍內,甚至可以更廣,去打擊秦檜餘黨,整頓朝綱。
這既是機遇,也是巨大的風險。他會因此獲得更大的權力和皇帝的信任,但也必然會成為眾矢之的,吸引來自秦檜勢力乃至其他政治派係的明槍暗箭。
果然,在他回到禮部衙門,還沒來得及喝口茶,各種拜帖、請柬便如同雪片般飛來。有真心欽佩前來結交的,有觀望風向試圖探聽虛實的,更有一些原本屬於“反秦聯盟”或中間派的官員,隱晦地表達了合作的意向,希望借助他這把“皇帝親賜的利刃”,來實現他們自己的政治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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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侍郎,下官對您敬佩已久,今日特來拜會……”
“李大人,今晚在舍下略備薄酒,還請賞光一敘,有些……朝中趣聞,或可與大人分享。”
“下官以為,吏部考功司郎中一職,至關重要,如今空缺,需得一位如李大人般剛正不阿之士擔當……”
李文淵麵帶微笑,應對得體,既不輕易承諾,也不完全拒絕。他心中明鏡似的:這些人,同樣是想利用他這把“槍”。有的想借他之力上位,有的想借他之手除敵。
他甚至收到了來自蘇小婉通過隱秘渠道傳來的一封短箋,上麵隻有娟秀的八個字:“木秀於林,風必摧之。謹防捧殺。”
這是在提醒他,名聲太盛,位置太高,現在無數人想把他捧得更高,然後等著他摔得更慘。
傍晚回到府中,李文淵屏退左右,獨自坐在書房裡。他揉著眉心,感受著精神深處那依舊沉寂的係統。這次透支使用,不知何時才能恢複。沒有係統那“坑爹”卻時常能帶來奇效的選項,他需要更多地依靠自己的智慧和這個逐漸成型的團隊。
“大人,”百曉生如同鬼魅般溜了進來,低聲道,“查清楚了,今日送來拜帖的官員中,至少有三位與秦檜過往從密,此刻怕是黃鼠狼給雞拜年。還有幾位‘反秦聯盟’的,是想慫恿您繼續對秦檜舊部窮追猛打,他們好從中漁利。”
李文淵點了點頭,並不意外。“知道了。虎子那邊怎麼樣?”
“趙統領已按您的吩咐,加強了府中護衛,也挑選了一批絕對可靠的軍中好手,充作暗哨。”百曉生回道,“賽魯班在鼓搗他的新玩意兒,說是下次再有人搞鬼,定叫他們好看。賈仁義則在盤點咱們的‘家底’,說大人您現在位置不同了,開銷大,得想辦法開源。”
團隊各司其職,讓他稍感安心。
他走到窗邊,看著窗外漸沉的落日,餘暉將天空染成一片瑰麗而帶著一絲悲壯的橘紅色。
成為一把好用的“槍”嗎?
他嘴角慢慢勾起一抹複雜的弧度。槍,確實是槍。但握槍的手,可以是被彆人利用,也可以是自己掌控方向。
皇帝想用他製衡秦檜,整頓朝局。
政敵想利用他攻擊對手,攫取權力。
同盟想借助他的力量,達成目的。
既然如此,那他何不將計就計?借助這“槍”的鋒芒,在這混亂的朝局中,為自己,也為身邊這些人,殺出一條路來?在完成皇帝“任務”的同時,悄然布下自己的棋子,積累真正的實力?
風險與機遇並存。前路注定布滿荊棘,但也充滿了無限可能。
“告訴賈仁義,開源的事情,可以著手去辦了,膽子不妨大一點。”李文淵轉過身,對百曉生吩咐道,眼中閃過一絲銳利的光芒,“另外,回複那幾位想‘合作’的大人,就說……本官對吏部考功司郎中之職,也很感興趣。”
他決定,不僅要當好這把“槍”,還要嘗試著,去影響那隻握槍的手,甚至……在未來,成為執槍之人!
夜色漸濃,京城萬家燈火。李文淵府邸的書房內,燭火跳動,映照著他沉思的臉龐。一把新淬的利刃,已然出鞘,其鋒刃所向,必將在這權力場中,劃開新的軌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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