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落鷹澗營地邊緣這片空地上,仿佛連風聲都被那詭異的一幕掐斷了。所有人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法,目光死死地釘在那四十名囚徒身上,大腦一片空白。
馮坤臉上的肌肉抽搐著,他覺得自己一定是眼花了,或者還沒睡醒。他用力眨了眨眼,甚至下意識地揉了揉眼睛,可眼前看到的景象沒有絲毫改變——那四十個剛才還如同群魔亂舞般的囚徒,此刻正以一種近乎完美的、整齊劃一的“稍息”姿勢站在那裡,一動不動!那動作的標準程度,甚至隱隱超過了旁邊那隊剛剛完成“立正”、還沒來得及執行“稍息”的老兵!
這怎麼可能?!這群連左右都分不清的囚徒,這群站沒站相的兵痞,怎麼可能做出如此整齊劃一的動作?而且是在剛剛鬨出那麼大一堆笑話之後?!
不僅僅是馮坤,他身後的軍漢,周圍所有圍觀的霍雲舊部,包括趙虎等自己人,全都是一副見了鬼的表情。這已經完全超出了他們的理解範圍。
“馮參軍?”李文淵那平靜得有些過分的聲音打破了死寂,“可以繼續了。”
馮坤猛地回過神,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他強壓下心頭的驚駭和荒謬感,深吸一口氣,再次運足中氣喊道:“立正——!”
口令出口的瞬間,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來,目光死死鎖定那四十名囚徒。
然後,他們看到了更加匪夷所思的一幕。
那四十名囚徒,在聽到“立正”口令後,並沒有像正常士兵那樣直接並腿收手。他們的身體再次出現了詭異的、不同步的扭曲和晃動!有人猛地跺腳,有人胡亂揮舞手臂,有人甚至原地小跳了一下……單個動作依舊亂七八糟,毫無章法,引得幾個心理素質稍差的霍雲舊部差點又笑出聲。
但這一次,沒人能笑出來了。
因為就在那看似混亂的、各自為政的動作進行到某個臨界點時,仿佛有一隻無形的大手猛地將所有雜亂的線條強行捋直——四十個人,就在那極短的、幾乎無法察覺的瞬間,如同被同一個靈魂操控,所有的混亂動作戛然而止,身體猛地繃直,腳後跟“啪”地並攏,完成了從一個千奇百怪的“稍息”狀態到標準“立正”姿態的轉換!
整個過程,快!亂!卻又在最終的節點上,達成了令人毛骨悚然的絕對同步!
如果說第一次是巧合,是眼花,那這第二次,就絕對是妖法了!
“向右——轉!”馮坤不信邪,幾乎是吼出了下一個口令。
囚徒們的反應再次印證了這並非幻覺。聽到口令,他們轉身的動作依舊是混亂不堪的,有的差點把自己絆倒,有的轉錯了方向撞到同伴,刀疤臉更是像個陀螺似的多轉了半圈……場麵一度十分滑稽。
然而,當那混亂的轉身過程結束的刹那,所有人,無論他們剛才轉得多麼狼狽,多麼離譜,最終定格的方向——分毫不差!全部麵向了右側!那整齊的程度,仿佛用最精確的尺子量過!
“向左——轉!”
“齊步——走!”
“立——定!”
馮坤額頭青筋暴起,不信邪地連續發出幾個口令。每一次,囚徒們執行單個口令的過程都充滿了各種令人啼笑皆非的錯誤和混亂,仿佛一群剛學會走路的孩童,或者說,一群徹底不協調的提線木偶。可詭異的是,每一次,當那個口令要求的最終狀態需要達成的瞬間,他們總能以一種違背物理常識、違背訓練常理的方式,強行同步,達成那令人瞠目結舌的整齊劃一!
走步時,有人順拐,有人蹦跳,有人差點同手同腳摔倒在地,可當“立定”口令響起,所有人定格的腳步位置,卻仿佛用墨線彈過一般,前後左右對齊,分毫不差!
這已經不是隊列操演了,這更像是一場荒誕的、帶有某種邪惡儀式感的……群體詭異同步秀!
圍觀的人群,從最初的驚愕、哄笑,到後來的沉默、震驚,再到此刻,已經變成了一種摻雜著恐懼和難以置信的死寂。他們看著那四十名囚徒,眼神就像在看一群從陰間爬回來的、被某種未知力量操控的傀儡。
連那四十名囚徒自己,都懵了。刀疤臉保持著“立定”的姿勢,眼神裡充滿了茫然和驚懼,他完全不明白自己剛才為什麼會做出那些動作,更不明白為什麼最後總能跟身邊這些王八蛋同步?他試圖動一下,卻發現身體似乎有些不受控製,仿佛有一種無形的力量在強行約束著他們,必須在某個時刻達成一致。
霍雲舊部的那四十名老兵,此刻更是臉色難看至極。他們本是軍中翹楚,隊列基本功紮實無比,本想好好羞辱對方一番,結果卻看到了這完全無法理解的一幕。他們整齊,那是千錘百煉的結果;可對方這種在混亂中達成的絕對同步,卻透著一股子邪性,讓他們從心底感到發毛。這仗,還怎麼比?他們贏了過程,卻輸掉了結果,而且輸得莫名其妙,憋屈無比!
馮坤臉色鐵青,胸口劇烈起伏,他死死地盯著李文淵,嘴唇哆嗦著,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他感覺自己就像個傻子,被對方玩弄於股掌之間。這根本不是切磋,這是妖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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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文淵仿佛沒看到馮坤那殺人的目光,他緩步走到場中,目光掃過那四十名依舊保持著標準立正姿勢、眼神卻充滿驚疑不定的囚徒,又看了看旁邊那隊臉色難看的老兵,最後看向馮坤,語氣依舊平淡:
“馮參軍,看來,這隊列操演,一時難分高下啊。”
他頓了頓,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弧度:
“不過,本官麾下這些不成器的家夥,倒是讓馮參軍和諸位兄弟……見笑了。”
這輕飄飄的一句話,像一記無聲的耳光,狠狠抽在馮坤和所有霍雲舊部的臉上。見笑?這他媽是見鬼了!
馮坤喉嚨裡發出嗬嗬的聲音,半晌,才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巡閱使大人……好手段!”他幾乎可以肯定,這絕對是李文淵搞的鬼,隻是他完全無法理解,這到底是什麼手段?障眼法?妖法?
李文淵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轉身對趙虎道:“帶他們回去休息吧。”
趙虎這才從巨大的震驚中回過神來,連忙應了一聲,帶著那四十名依舊有些懵懂的囚徒返回本陣。那些囚徒走路的姿勢都還有些彆扭,仿佛還在適應剛才那詭異的體驗。
空地上,隻剩下馮坤和他帶來的老兵,以及周圍一片死寂的圍觀者。陽光照在每個人臉上,卻驅不散那股從心底冒出來的寒意。
李文淵沒有再理會他們,轉身走向自己的營帳。經過百曉生身邊時,他低聲吩咐了一句:“注意霍雲帥帳那邊的動靜。”
百曉生推了推眼鏡,鏡片後的目光閃爍著興奮與凝重,重重地點了點頭。他知道,侯爺這“反向操作”的下馬威,成了!而且效果,遠超預期!
這場看似兒戲的隊列比拚,以一種誰也想不到的方式,悍然打破了落鷹澗營地原有的權力格局和認知壁壘。
【基礎隊列訓練手冊鏡像版)】帶來的,不僅僅是荒誕的勝利,更是一種強烈的信號——李文淵此人,行事莫測,手段詭異,絕非他們想象中的紈絝或草包!
消息如同長了翅膀,迅速傳遍了整個落鷹澗營地。一時間,各種猜測、驚疑、甚至帶著恐懼的議論甚囂塵上。李文淵和他那支“雜牌軍”的身上,被蒙上了一層神秘而危險的麵紗。
而此刻,帥帳之內,一直通過親衛關注著外麵動靜的霍雲,在聽完親衛壓低聲音、帶著難以置信語氣的稟報後,久久沉默。他那雙原本疲憊空洞的眼睛裡,第一次,閃爍起一種複雜難明的光芒。
混亂……同步……
這李文淵,到底是個什麼人?
他帶來的,究竟是覆滅的災星,還是……一線絕境中,誰也無法預料的……變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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