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鷹澗的營門在趙虎部如同血人般的凱旋身影後,再次沉重地合攏,將那彌漫著血腥與惡臭的戰場隔絕在外。門軸轉動的嘎吱聲,像是為這場荒誕而血腥的勝利,畫上了一個短暫的休止符。
營內,氣氛如同煮沸後又驟然冷卻的水,表麵平靜,內裡卻翻滾著無數難以言說的情緒。
趙虎和他手下的“雜牌軍”成了絕對的焦點。他們被興奮和劫後餘生的人們圍在中間,儘管身上混合著血汙、泥濘和那洗刷不掉的淡淡惡臭,卻無人再敢投以鄙夷的目光。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混雜著敬畏、感激,甚至是一絲恐懼的複雜注視。他們帶回來的不僅僅是數百顆猙獰的北蠻首級、數十匹繳獲的戰馬、堆積如山的兵甲旗仗,更是一種顛覆性的認知——勝利,原來可以用這種方式取得。
馮坤站在人群外圍,臉色依舊鐵青,但他沒有再出聲斥責,也沒有上前分享這份勝利的喜悅。他隻是默默地看著那些興高采烈的“雜牌軍”和圍觀的士兵,看著他們臉上那種近乎狂熱的興奮,拳頭在身側緊了又鬆,最終化作一聲幾不可聞的歎息,轉身走向帥帳方向。他需要確認霍雲的情況,也需要消化這徹底擊碎他傳統戰爭觀念的勝利。
而在那片依舊散發著源頭惡臭的“工坊區”,王胡子和他手下那百名老兵,則顯得格格不入。他們遠遠看著主營區的喧囂,聽著那震天的歡呼,臉上沒有任何笑容,隻有一種更深沉的麻木和……失落。他們是這場勝利不可或缺的“工匠”,親手鍛造了那決定勝負的“武器”,卻仿佛被隔絕在了勝利的盛宴之外。身上的汙穢和氣味,像是無形的烙印,將他們與那些正在慶祝的同伴區隔開來。一種難以言喻的酸楚和憋悶,在他們心中彌漫。
李文淵沒有參與慶祝。他平靜地穿行在營地中,無視了那些投來的、含義複雜的目光,徑直回到了自己的營帳。
帳內,油燈的光芒將他的影子拉得細長。
他需要評估,需要規劃。
腦海中,那坑爹係統的界麵似乎都變得活躍了幾分,雖然沒有新的提示,但他能感覺到,某種“能量”或者說“認可度”正在悄然積累。這場勝利,無疑極大地增強了係統與他這個宿主之間的“契合度”。
首勝。
這兩個字在他心中回蕩,卻沒有帶來多少喜悅,隻有更沉重的壓力。
這勝利,是取巧的,是建立在不為人知的技術或者說“邪術”)和對人性以及馬性)弱點的極致利用之上的。它無法複製,至少無法在同樣的對手麵前複製第二次。赤術不是傻子,吃了如此大虧,下次必然會有所防備。
而且,這勝利的副作用已經開始顯現。營地對他的孤立並未因勝利而消解,反而可能因為這種非常規手段而加劇了恐懼和隔閡。霍雲的態度至關重要,他若醒來,會如何看待這場勝利?是認可這保住了營地的結果,還是忌憚這不受控製的力量?
還有那隱藏在暗處的內鬼,目睹了這一切,又會將怎樣的情報傳遞出去?北蠻的主力並未傷筋動骨,他們下一步會如何行動?百曉生提到的野狼穀異常,是否與內鬼有關?
千頭萬緒,如同亂麻。
但無論如何,首勝的意義是毋庸置疑的。
它像一針強心劑,注入了這支瀕臨崩潰的軍隊體內。那些原本眼神麻木、充滿絕望的士兵,此刻眼中重新燃起了生的希望和戰鬥的火焰。儘管這火焰的燃料有些古怪,但火焰就是火焰,它能驅散黑暗,能帶來溫暖,能讓人鼓起繼續戰鬥的勇氣。
它也在一定程度上,確立了李文淵在這支軍隊中極其特殊、無法被忽視的地位。無論人們是愛戴、敬畏還是恐懼他,都無法再將他視為一個無足輕重、隻會搗亂的“空降”文官。他擁有了一種獨特的話語權,一種基於實際戰果的、不容置疑的權威。
李文淵走到案前,鋪開那張簡陋的地圖。他的手指在落鷹澗、野狼穀以及北蠻潰退的方向上緩緩移動。
首勝,隻是開始。
接下來的每一步,都將更加艱難,也更加關鍵。
他需要儘快整合內部的力量,消除隔閡,至少是建立起表麵上的協同。他需要摸清內鬼的底細,拔掉這顆毒瘤。他需要判斷北蠻主力的下一步動向,並做好應對更殘酷戰鬥的準備。
而這一切的前提,是霍雲的態度,以及他自身力量的進一步鞏固。
“來人。”他對著帳外沉聲道。
一名隸屬於他、由趙虎安排的親衛立刻走了進來。
“去請百曉生過來一趟。另外,密切關注帥帳動向,霍將軍若有醒轉跡象,立刻報我。”
“是!”
親衛領命而去。
李文淵重新將目光投向地圖,眼神銳利如刀。
首勝的餘暉即將散去,漫長的黑夜和更加嚴峻的挑戰,還在後麵。他必須利用這短暫的喘息之機,布好下一步的棋。
落鷹澗的命運,乃至更多人的生死,都係於這棋盤之上的方寸之間。而他這個不按棋理出牌的棋手,注定要將這盤棋,下得更加驚心動魄。
喜歡這個係統比我還不靠譜請大家收藏:()這個係統比我還不靠譜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