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假宣傳喇叭】那無形無質的毒液，已然滲入北蠻大營的肌理，在猜忌與不安的土壤中悄然滋生。然而，李文淵深知，單憑那一次性的、作用於心神層麵的襲擊，還不足以徹底攪亂數萬大軍的陣腳。赤術並非蠢人，初時的驚疑過後，必然會試圖追查源頭，彈壓謠言。他需要將這場心理戰持續下去，讓那無形的毒刺，變成持續不斷的低語，縈繞在每一個北蠻士兵的耳邊。
他將目光再次投向了賽魯班，這個總能將他的奇思妙想化為實物的能工巧匠。
“我們需要一種東西，”李文淵在工棚裡找到正對著一堆皮革和竹篾比劃的賽魯班，開門見山地說道，“能飛上天，能承載一些輕巧的物事，比如……寫滿字的紙。最好，還能在飛的時候，發出點聲音，不需要多響亮，但要足夠詭異，引人注意。”
賽魯班放下手中的材料，那雙總是半眯著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閃爍著遇到技術難題時的興奮光芒。他搓了搓沾滿膠漬的手，幾乎沒有思考太久，便開口道：“大人說的是……‘孔明燈’？”
李文淵點了點頭。孔明燈的原理他自然知曉，利用熱空氣上升，結構簡單，正是目前條件下最可能實現的東西。
“普通的孔明燈，隻能飄，無聲，也載不了多少東西。”賽魯班快速地說道，“要讓它能帶東西，還能出聲……需要改。”
他立刻蹲下身，拿起炭筆在一塊相對平整的木板上畫了起來。
“燈體要加大，骨架用最輕的竹篾，蒙皮不能用厚紙，得用浸過桐油的薄絹，更輕，更韌。”
“下麵懸掛東西的吊籃要重新設計，不能太重，要穩，最好能像個小抽屜，飛到一定高度，或者燒到一定時間，能自動打開，把裡麵的東西撒下去。”
“至於聲音……”賽魯班皺起了眉頭，這是最難的部分，“綁個鈴鐺？太普通，而且未必能響。用竹哨？聲音太小……”
他陷入了沉思，手指無意識地敲打著木板。
李文淵沒有打擾他，隻是靜靜地等待著。他知道，在這種技術問題上，賽魯班有著超乎常人的執著和靈感。
過了約莫一炷香的功夫，賽魯班猛地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豁然開朗的光芒：“有了！聲音不一定非要來自燈本身！”
他拿起幾片薄如蟬翼、卻頗有韌性的金屬片是從損壞的北蠻甲胄上精心剝落下來的），又找出一小段中空的細竹管。
“我們可以做一個簡單的‘風吼器’！”他一邊比劃一邊解釋，“把這金屬片固定在竹管一端，做成一個活舌。當孔明燈升空，高速飛行時，氣流穿過這竹管，衝擊金屬活舌，就會發出一種持續的、尖銳的嗡鳴聲！速度越快，聲音越響，越詭異！而且這聲音來自空中，難以定位源頭！”
他又指向吊籃的設計：“吊籃底部，我可以做一個簡單的機關，用一根浸了油脂的麻繩係住‘抽屜’的插銷。燈升空後，下麵的燃料塊燃燒，熱量會慢慢烤乾、最終燒斷這根麻繩，插銷脫落，‘抽屜’自然打開，裡麵的紙片就能撒下去！”
妙！
李文淵心中暗讚。利用氣流發聲，利用熱量延時開啟機關，完全規避了需要複雜動力的難題，巧妙至極！這賽魯班，果然是個寶貝！
“需要多久能做出來？能做多少？”李文淵問道。
賽魯班估算了一下：“材料都是現成的，竹篾、油絹、金屬片……人手足夠的話，第一批，二十盞！明天天黑之前，應該能趕出來！”
“好！立刻動手！”李文淵拍板，“需要多少人手，直接找趙虎調派。記住，此事機密，參與製作的人，必須絕對可靠。”
“明白！”
賽魯班的工棚立刻變成了一個高度保密的手工作坊。趙虎派來的十幾名口風最緊、手腳最麻利的工匠在賽魯班的指揮下，開始了緊張的勞作。削製極細極輕的竹篾骨架，小心翼翼地裁剪和縫合浸油薄絹，製作那個精巧的“風吼器”和延時開啟的吊籃機關……每一個步驟都要求極高的精度和耐心。
與此同時，李文淵讓百曉生準備了大量的“傳單”。這些傳單用最粗糙的草紙製成，上麵用炭筆寫滿了各種簡短的、極具煽動性和挑撥性的語句，內容比之前用喇叭投射的更加直白、更加惡毒。有的描繪王庭對赤術的極度不滿和即將到來的懲罰；有的渲染其他部落如何保存實力、看赤術部族的笑話；還有的甚至編造了某個部落首領暗通落鷹澗的“證據”……
這些傳單，將成為從空中撒向北蠻大營的“毒雨”。
第二天，天色剛剛擦黑，二十盞經過改造的“孔明燈·擴音版”便整齊地排列在營地一處背風的空地上。它們比尋常的孔明燈大了近一倍，造型也略顯怪異，下方的吊籃如同一個個小盒子，吊籃下方還懸掛著那個不起眼的竹管“風吼器”。
賽魯班親自檢查了每一盞燈，確認骨架牢固，蒙皮無損，機關靈敏。然後，工匠們小心翼翼地將折疊好的傳單放入吊籃的“抽屜”內，扣上插銷，插銷末端係著那根浸了油脂的麻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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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文淵、百曉生、趙虎等核心人員站在一旁，默默注視著。
“點火。”李文淵下令。
工匠們用特製的、燃燒時間較長的油脂塊點燃了燈下的燃料盤。熾熱的空氣迅速湧入燈體，薄絹製成的燈罩開始緩緩膨脹，變得滾圓。
一盞，兩盞，三盞……二十盞孔明燈依次脫離了地麵，晃晃悠悠地開始上升，如同二十隻巨大的、散發著昏黃光暈的螢火蟲，無聲地朝著北方的夜空飄去。
起初，它們隻是安靜地上升，越飛越高。但當它們達到一定高度，受到更強的氣流影響時，那懸掛在下的竹管“風吼器”開始發揮作用！
“嗡——嗚嗚——！”
一種低沉而尖銳、如同無數細密鋸齒刮擦金屬的嗡鳴聲，從夜空中隱隱傳來！那聲音並不算震耳欲聾，卻帶著一種穿透力極強的詭異感，仿佛來自九幽的低語，又像是亡魂的哭泣，在寂靜的夜空中顯得格外瘮人！
與此同時，孔明燈下方的燃料盤持續燃燒著，熱量不斷炙烤著那根係著插銷的油繩。
終於，在飛到北蠻大營上空預定區域時，油繩被燒斷！
“哢噠”一聲輕微的機括響動在地麵上幾乎聽不見），吊籃底部的“抽屜”插銷脫落，機關開啟！
刹那間，成千上萬張粗糙的草紙傳單，如同雪片般，從二十個空中點源紛紛揚揚地灑落下來，借著北風，飄飄蕩蕩，覆蓋向下方那燈火點點的龐大軍營！
“嗡——嗚嗚——！”詭異的風吼聲依舊在夜空回蕩。
漫天飛舞的、寫滿了惡毒謠言的紙片，如同死亡的請柬，緩緩降臨。
落鷹澗營地邊緣，李文淵等人仰望著那片被詭異聲音和“毒雪”籠罩的夜空，眼神冰冷。
心理戰的第二波攻勢，以這種古老而又新奇的方式，拉開了序幕。
接下來，就看北蠻大營，如何消化這份來自空中的“厚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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