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易鵬站在周依然帳篷外,沒立刻離開。
剛才裡麵孫秀秀帶著哭腔的控訴和小吳的歎息,跟這刀子似的風一起往他耳朵裡鑽,也往他心口上紮。
“每次都想說清楚…可他每次都說不清楚!”
孫秀秀那句帶著絕望尾音的話,在他腦子裡嗡嗡地響。
車上的對話,毛藝龍那堪稱“災難級”的傳話,早已在嘉賓間心照不宣地傳開。
大家看孫秀秀的眼神帶著同情。
看李易豪則多了點“這孩子沒救了”的無奈。
偶爾幾句閒聊總會拐彎抹角地想給這倆搭個台階。
李易鵬心裡那叫一個不是滋味,堵得慌。
他是哥哥。
雪沫子被風卷著打在臉上,冰涼的刺痛讓他一激靈。
他深吸一口凜冽的空氣,胸腔裡那點猶豫被凍硬了,成了某種沉甸甸的責任。
他抬腳,深一腳淺一腳地踩著積雪,走向李易豪和毛藝龍合住的那頂灰白色帳篷。
每一步都比平時更用力,雪在他腳下咯吱作響,像是在替他下著決心。
簾子掀開一條縫,暖氣和燈光湧出來。
裡麵,毛藝龍正盤腿坐在自己床上刷手機。
李易豪則抱著膝蓋坐在對麵床沿,盯著地麵,像個被罰坐的小學生,眼神放空,魂兒不知道飄哪兒去了。
“小豪。”
李易鵬的聲音不高,甚至有點乾澀,打破了帳篷裡凝固的空氣。
李易豪猛地一抬頭,像受驚的兔子。
看清是哥哥,他臉上迅速掠過一絲窘迫,下意識地看向旁邊的毛藝龍。
毛藝龍也抬起了頭,眼神在兄弟倆之間飛快地掃了個來回。
他嘴角微妙地往下撇了撇,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識趣地沒吭聲。
隻對著李易豪做了個“趕緊去吧”的口型。
李易豪臉上有點掛不住,對著毛藝龍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算是回應。
他慢吞吞地站起身,踢了踢地上不存在的石子,低著頭,跟著李易鵬走了出去。
厚重的帳篷簾子在他身後落下,隔絕了毛藝龍那帶著點同情的目光。
風似乎更大了些。
李易鵬沒回頭,徑直走向營地邊緣一個空置的備用小帳篷。
那帳篷更小,更沉默,孤零零地杵在雪地裡。
他掀開簾子鑽進去,李易豪猶豫了一下,也彎腰跟了進去。
狹小的空間頓時被兄弟倆填滿。
空氣卻仿佛瞬間被抽乾。
隻剩下一種令人窒息的的寂靜。
帳篷頂一盞昏黃的小燈,吝嗇地灑下一點光暈,勉強照亮兩張輪廓相似卻表情迥異的臉。
李易鵬一言不發,走到角落的小桌前,拿起上麵一個保溫壺和一個紙杯。
他擰開壺蓋,熱水注入杯中的聲音在死寂裡被無限放大,嘩啦啦——咕嘟咕嘟。
白色的水汽嫋嫋騰起,模糊了他抿緊的唇線。
他雙手捧著那杯熱水,也不嫌燙,就那麼站著,一口接一口地喝,目光垂著,仿佛杯子裡有解決一切問題的答案。
李易豪像個等待審判的犯人,杵在進門的位置,緊挨著冰冷的帳篷壁。
他兩隻手插在羽絨服口袋裡,肩膀微微縮著,眼神四處飄移。
就是不敢落在哥哥身上。
一會兒看看自己沾了雪沫的鞋尖,一會兒又瞥一眼帳篷頂上隨著寒風微微鼓動的篷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