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進入棚子裡。
工人們赤膊上陣忙得不亦樂乎。
巨大的架子下麵,一口鹽井往外麵冒著水。
井鹽的開采和尋常礦脈不一樣,需要將開采工具下放到地下數十米,將下麵蘊含鹽份的鹵水給弄上來,然後運出去熬煮過濾。
而讓李玄更驚訝的是,尋常工廠的工人做工都是苦不堪言,可這裡的工人們一個個都充滿了乾勁,沒有偷奸耍滑,一切都井然有序。
“蘇言,你是如何做到讓這麼多人心甘情願做工的?”李玄湊到蘇言耳旁小聲問道。
之前去蘇言製冰工廠時,他就有這個疑問。
隻不過當時他覺得是蘇言善於用人。
可如今看到每一個都如此。
他就知道這不是人的問題,而是管理者的能力。
“陛下應該很少接觸到真正的百姓。”蘇言笑道。
李玄臉上閃過一抹尷尬。
雖然他一直心係於民,可的確如蘇言所說,他很少能夠接觸到百姓。
對於百姓的印象,也都是從朝堂諸公的奏折中。
“其實普通人要的很簡單,吃飽穿暖,臣並未做什麼其他事情,隻是給了他們與勞動相匹配的酬勞。”蘇言笑道。
對於這個時代的百姓來說。
吃飽穿暖就是人生終極目標。
更何況工人們本就是災荒逃難的流民,他們見多了太多殘酷現實,彆說吃飽穿暖,能夠有個安身之地都可以。
蘇言並沒有做什麼特彆的舉動,隻是給了他們勞動應有的報酬,這就已經讓他們感恩戴德。
“僅此而已?”李玄愣了愣。
“僅此而已。”蘇言拱手。
李玄臉色逐漸變得鐵青起來。
朝堂諸公整日說百姓目光短淺,缺乏教化,彆說興修水利,就算是一些官道修繕之類的,經常是做到一半百姓鬨著漲工錢。
如果百姓如此容易滿足,隻需要吃飽穿暖就能如此努力做工,那些銀錢又去了哪裡?
“這些狗官!!”李玄咬著牙,眼神中閃過一抹冷意。
蘇言雖然不知道李玄怎麼了,但他察言觀色,知道這時候可不能去觸黴頭。
隻能靜靜地站在旁邊等待。
房齊賢神色平淡,眼神中卻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笑意。
良久。
李玄深吸口氣,看向蘇言:“蘇言,你覺得什麼是百姓?”
“陛下想聽真話?”蘇言遲疑道。
“當然,朕想聽假話還用問你?”李玄瞪了蘇言一眼,又說道,“無論是說什麼,朕都赦你無罪。”
蘇言想了想,抱拳道:“咳咳,依臣之見,如今大乾的百姓活得不如士族家的一條狗。”
他此話一出。
李玄和房齊賢臉色皆是一變。
“你覺得如何能讓他們生活得好一點?”李玄又問道。
“還用說嗎,傻子都知道現在最重要的是興修水利。”蘇言笑道。
他當然知道怎麼才能讓百姓過得好,怎麼才能提高百姓的幸福感,但前提是要保證最基本的需求。
“如今大乾年年災禍不斷,百姓連最基本的生存都是問題,何談生活?”
想要有生活,總得生存下去。
如今年年天災不斷,不是北邊大旱,南邊水患,連糧食都不能保證能夠收成。
不解決最基本的,說什麼都沒用。
但是,蘇言的話說完,卻察覺到李玄臉色更加難看,“陛……陛下,你剛才可說過,臣說什麼都無罪。”
他以為自己說錯了話。
沒說到李玄想聽的。
“朕說你錯了嗎!”李玄瞪了蘇言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