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嶼白是被一段押韻的rap吵醒的。
“辰時已至,貴人速起!莫誤朝食,餓壞身體~喲!”
這調子,這節奏,活脫脫像樓下廣場舞大媽用了變聲器。他迷迷糊糊睜開眼,入眼是雕花拔步床頂,空氣裡飄著淡淡的檀香味,古色古香,就是這報時方式過於硬核。
“誰家鬨鐘這麼有才……”他嘟囔著,試圖翻身再睡個回籠覺。昨晚為了趕那個沙雕甲方要的“曆代帝王迷惑行為大賞”短視頻文案,他熬了個通宵,夢裡全是秦始皇在阿房宮跳霹靂舞。
等等!
江嶼白猛地坐起身,動作太快,差點把脖子扭了。這床,這被子,這屋子……不對勁!非常不對勁!他那狗窩裡隻有一張吱呀作響的二手行軍床和堆成山的泡麵桶,哪來的紫檀木和綾羅帳?
他低頭看看自己身上,一件月白色的寬袖長袍,料子摸著還挺滑溜。再抬手摸摸臉,嗯,皮膚挺好,就是這雙手……骨節分明,白皙修長,一看就不是他那雙敲鍵盤敲出腱鞘炎的爪子。
“我靠……真穿了?”江嶼白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疼得齜牙咧嘴。不是夢!昨晚他好像是對著電腦吐槽了一句:“《暴君他腳踩aj在墳頭蹦迪》?這破書名都能火?我要穿進去,非把太學史那老古板氣出心梗不可!”然後眼前一黑……再睜眼,就擱這兒了。
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一個梳著雙丫髻、穿著淡綠色宮裝的小宮女端著銅盆進來,見他坐著,小嘴一張,又是一段freestye:“貴人已醒,奴心甚喜!溫水淨麵,神清氣爽~嘻!”
江嶼白:“……”
他嘴角抽了抽,試探性地問:“那個……美女,咱能好好說話嗎?說人話行不?”
小宮女眨巴著大眼睛,一臉無辜加理所當然:“貴人此言差矣!此乃諧律王朝,重要時刻,皆需押韻,否則視為不祥!奴婢晨起報時,合乎禮法,字字珠璣~噠!”
江嶼白差點被那聲刻意上揚的尾音“噠”送走。他捂著心口,感覺自己急需速效救心丸。諧律王朝?押韻rap?他腦子裡瞬間閃過昨晚看的那本天雷滾滾的穿書文簡介——暴君男主,重要場合必須押韻,否則就有人要倒大黴。而他江嶼白,好死不死,穿成了那個開局就因記錄皇帝“墳頭蹦迪”而被太學史周墨宣噴成篩子的炮灰史官,起居注郎!
書裡怎麼形容他來著?哦,對,“滿腦子短視頻套路,歪理邪說自成體係”……江嶼白低頭看看自己這身行頭,再看看眼前這位rap十級的宮女,悲從中來。他隻想做個快樂的搞笑博主,沒想真刀真槍地跟老學究batte啊!這開局,地獄難度!
一天的入職培訓主要是學習如何在各種場合憋出押韻的官話)下來,江嶼白感覺舌頭都打結了。管吃飯叫“珍饈入腹,腸胃歡欣”,管上廁所叫“五穀輪回,步履匆匆”……這王朝的人,人均rapper潛力股,就是詞兒有點費腦子。
好不容易熬到深夜,萬籟俱寂。江嶼白躺在硬邦邦的木板床上低級史官,沒資格睡雕花大床),翻來覆去睡不著。白天被強行灌輸了太多“韻律神聖”、“史筆如刀”的理念,腦子裡像塞了一團漿糊,還是押韻的漿糊。他煩躁地坐起來,揉著太陽穴。
“不行,得出去透透氣,不然明天寫史,非得寫成‘帝坐龍椅,其臀甚圓’不可……”他嘀咕著,披上那件月白外袍,躡手躡腳地溜出了他那間比鴿子籠大不了多少的值房。
皇宮的夜晚靜得嚇人,隻有巡邏侍衛規律又刻意押著韻的腳步聲在遠處響起:“戌時三更,平安無事~警惕不懈,宵小莫入~呼!”那“呼”字還帶著點氣聲,生怕不夠押韻。
江嶼白翻了個白眼,循著記憶,七拐八繞地摸到了禦花園。月光還算亮堂,假山池沼影影綽綽,晚風吹過,帶著點花草的清香,總算衝淡了他腦子裡那些“仄仄平平”的魔咒。
他剛走到一片開得正盛的牡丹花叢邊,準備找個石凳坐下思考人生主要是思考怎麼在這個rap王朝苟下去),忽然,眼角餘光瞥見花園深處,一片平時用作觀景的琉璃亭方向,有光!
不是燈籠那種柔和的光,是七彩的!一閃一閃,還帶旋轉的!紅的、綠的、藍的、紫的……跟ktv裡那個炫酷的燈球簡直一模一樣!
“謔!皇宮夜店?”江嶼白的好奇心瞬間被點燃,壓過了對宮廷規矩的敬畏。他貓著腰,借著花木的掩護,像做賊一樣,小心翼翼地朝那七彩光源摸了過去。
離得近了,那光更炫目了。隻見琉璃亭的飛簷翹角上,掛滿了拳頭大小的琉璃燈盞,裡麵不知道塞了什麼玩意兒,正發出變幻莫測的七彩光芒,把整個亭子映照得如同魔仙堡。亭子中央,一個高大的身影正背對著他,瘋狂扭動!
那人穿著一身……極其怪異的“龍袍”。下半身是條玄色闊腿長褲,看著挺利落。上半身是件明黃色的……短打?袖子隻到手肘,露出結實的小臂。最紮眼的是腳上那雙鞋——厚底!高幫!鞋幫兩側還用金線繡著張牙舞爪的龍形圖案!在七彩燈球的旋轉照耀下,那兩條龍仿佛活了過來,隨著主人的動作上下翻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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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j?!還是龍紋限量版?!”江嶼白眼珠子差點瞪出來。這玩意兒出現在深宮大院的皇帝身上,衝擊力堪比看見太上皇在跳鋼管舞。
亭子裡的人顯然沒發現他這個不速之客,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他雙手高舉過頭頂,隨著某種隻有他自己能聽見的強勁節拍,用力地打著響指,身體像通了電的麻花,瘋狂地左右扭胯、甩頭、踢腿。動作大開大合,充滿了力量感和……一種難以言喻的、原始的狂野。與其說是舞蹈,不如說是一種充滿宣泄感的肢體律動。每一次扭動都伴隨著腳下那雙“龍紋aj”厚底敲擊地麵的“咚咚”悶響,節奏感十足。
。
突然,那人一個瀟灑地轉身滑步,雙臂交叉在胸前,然後猛地向外一甩,腦袋用力一揚,對著靜謐的夜空,中氣十足地吼了一嗓子:
“yo!checkitout!這江山~skr~skr~!!!”
那聲音渾厚有力,自帶混響效果,在寂靜的禦花園裡炸開,驚飛了幾隻宿在枝頭的鳥兒。“skr~skr~”的尾音帶著奇特的顫音,在夜空中回蕩了好幾圈才不甘心地消散。
江嶼白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才沒讓那聲驚天動地的“臥槽”噴出來。他整個人都石化了,像被雷劈過的避雷針。月光、七彩燈球、扭動的身影、狂放的吼叫、還有那雙閃瞎眼的“龍紋aj”……
所有的元素在他腦子裡瘋狂攪拌、組合、升騰!最後“轟”的一聲,炸出一行金光閃閃、自帶的大字——《暴君他腳踩aj在墳頭蹦迪》!書裡那個讓太學史周墨宣氣到表演原地升天的名場麵,就這麼毫無預兆、活色生香地砸在了他眼前!
皇帝!趙衍!諧律王朝的最高統治者!白天在金鑾殿上威嚴無比,說話都得憋韻腳的九五之尊!此刻!在自家禦花園!穿著疑似潮牌混搭的“龍袍”!踩著可能是禦用繡娘純手工打造的“龍紋aj”!在自製七彩迪廳裡!忘情蹦迪!口吐“yo!skr~”!
這畫麵太美太震撼,江嶼白感覺自己的三觀正在經曆一場史無前例的十級地震,震中就在那雙厚底aj下麵。
他貓在花叢後麵,心臟“咚咚咚”跳得比皇帝陛下的舞步還狂野,手心全是冷汗。腦子裡兩個小人兒在瘋狂打架。
小人a理智尖叫):“跑!趕緊跑!被發現了你就完了!窺探帝蹤,還是這種‘帝蹤’,夠砍十次腦袋了!”
小人b作死之魂熊熊燃燒):“跑什麼跑!千載難逢啊兄弟!這素材!這爆點!‘皇帝深夜禦花園忘情蹦迪,疑似壓力過大放飛自我’!這要拍下來發某音,分分鐘百萬點讚,氣死周墨宣那個老古板,直接完成kpi原地退休啊!”
他下意識地往懷裡一摸——空的。這才悲催地想起,彆說手機了,他連個能錄像的銅鏡都沒有。穿書福利呢?金手指呢?說好的係統呢?差評!
就在他內心戲精附體,天人交戰之際,亭子裡的舞王陛下似乎跳嗨了。動作幅度越來越大,一個高難度的原地旋轉三周半接大劈叉雖然劈得不是很標準),落地時,那雙“龍紋aj”的厚底重重地跺在地上。
“咚!”
一聲悶響。江嶼白感覺腳下的地皮都跟著顫了顫。他眼睜睜看著皇帝陛下保持著那個略顯僵硬的劈叉姿勢,低頭看著自己的右腳,然後,慢慢地、慢慢地皺起了眉頭,臉上那沉醉狂放的表情瞬間被一種……類似於踩到狗屎的鬱悶取代。
他嘗試著動了動右腳,似乎有點不順。然後,他極其自然地抬起右腳,對著左腿小腿肚,“啪啪”拍了兩下鞋幫,動作熟練得讓人心疼。拍完,還嘀咕了一句,聲音不大,但在寂靜的夜裡,江嶼白聽了個真切:
“嘖,又卡小石子兒了……這地磚,該修了。”
江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