哨子很簡陋,前端有個小小的吹口,尾部似乎用細線粗糙地纏過幾圈加固。少年將它含在口中,腮幫子微微鼓起,目光鎖定飛簷上那個引吭高歌的身影。
院子裡依舊嘈雜,公雞的啼鳴、考生的議論、壓抑的哄笑混雜在一起。沒人特彆留意這個角落裡的農家少年,除了三個人:眉頭擰成死結的周墨宣、手腕發酸正揉著手腕的樂瑤,以及抱著胳膊看熱鬨但眼神始終在掃視全場的江嶼白。
江嶼白看著那少年掏出竹哨的動作,眉梢不易察覺地挑了一下。這玩意兒……鄉下孩子趕鳥趕牲口倒是常用,可對付這隻成了精的“考官”公雞?他心底剛冒出一絲不以為然。
下一秒!
少年猛地吸足一口氣,兩腮瞬間鼓脹如球,對著吹口,用儘全力一吹!
“咻——!!!”
一聲極其尖銳、極其短促、頻率高到刺破耳膜的哨音,如同無形卻鋒利的鋼針,毫無預兆地撕裂了院子裡所有的嘈雜!
這聲音並不算特彆響亮,至少遠比不上剛才那漢子的破銅盆對敲。但它太尖銳了!太集中了!帶著一種直刺大腦深處、令人牙酸的穿透力!仿佛能直接紮進顱骨,攪動腦漿!
奇跡發生了!
飛簷上,那隻剛剛還在引吭高歌、不可一世、仿佛要叫到地老天荒的大公雞,如同被無形的重錘狠狠砸中了腦袋!它高昂著的、如同驕傲王冠般的鮮紅雞冠猛地一縮!渾身炸開的、如同五彩戰袍般的羽毛瞬間根根倒豎!它發出一聲短促到幾乎聽不見的、充滿了驚恐和窒息的“咯!”,聲音像是被硬生生掐斷在喉嚨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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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整個身體僵直在原地,那雙綠豆小眼裡的睥睨和得意瞬間被極度的驚恐和茫然取代!仿佛看到了什麼極其恐怖的東西從天而降!彆說打鳴了,它連呼吸似乎都停滯了!僵立了足足有兩三秒,那炸開的羽毛才猛地收攏,然後,這隻剛才還不可一世的“評委”,如同喪家之犬般,發出一連串驚恐到變調的“咯咯咯”聲,撲棱著翅膀,慌不擇路地從飛簷上一頭栽了下來!它甚至顧不上姿態,連滾帶爬,跌跌撞撞,以平生最快的速度,一頭紮進隔壁院牆的狗洞,消失得無影無蹤!隻留下幾根在陽光下緩緩飄落的、色彩斑斕的雞毛,證明它剛才確實存在過。
世界,安靜了。
死寂。
落針可聞。
院子裡所有的聲音——公雞的啼鳴、考生的議論、壓抑的哄笑、甚至風吹樹葉的沙沙聲——仿佛都被那一聲尖銳的哨響徹底抹去。所有人都保持著上一秒的姿勢,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張著嘴的,瞪著眼珠的,捂著耳朵的,指著牆頭的……表情凝固在臉上,寫滿了極致的錯愕、茫然和難以置信。
時間仿佛停滯了。陽光依舊明媚,卻照不散這瞬間籠罩院落的詭異寂靜。
端坐在主位的周墨宣,猛地從太師椅上彈了起來!動作之大,帶得身下的椅子“哐當”一聲向後倒去,砸在地上,發出一聲悶響。這聲響在死寂中格外刺耳,卻沒能驚醒任何人。
周墨宣根本顧不上椅子。他眼睛瞪得溜圓,眼珠子幾乎要脫眶而出,死死地盯著院牆下那個瘦小的農家少年,以及少年手中那根此刻顯得無比神秘的灰撲撲竹哨!他枯瘦的手指無意識地指向少年,指尖因為極度的激動而劇烈顫抖,嘴唇哆嗦著,山羊胡更是像通了電一樣簌簌亂抖。
“妙……妙啊!”一聲破了音的讚歎,終於從周墨宣乾澀的喉嚨裡衝了出來,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寂靜。他臉上那積壓了一上午的陰霾、憤怒、憋屈,瞬間被一種近乎狂熱的驚喜和求知欲所取代,整張老臉都煥發出異樣的光彩。
“此……此乃何物?!”周墨宣的聲音都變了調,帶著一種發現稀世珍寶的顫抖,他幾乎是踉蹌著從桌子後麵繞出來,三步並作兩步衝到少年麵前,完全顧不上院正的儀態,急切地指著那根竹哨,“這哨聲!是何原理?快快!與老夫道來!”他那眼神,恨不得立刻把少年和那根哨子一起塞進他的靜音實驗室裡切片研究。
樂瑤也猛地回過神,美眸中異彩連連。她顧不上手腕的酸痛,迅速提筆,在考題簿上飛快而鄭重地記錄:「考生:未知名農家少年。所用器物:簡易竹哨。發聲特點:短促,尖銳,頻率極高。效果:立竿見影!目標公雞呈現極度驚恐僵直後逃竄。聲波定向壓製效果顯著!」筆尖劃過紙張,發出沙沙的輕響,在這剛剛恢複生氣的院子裡格外清晰。
原本死寂的人群也“嗡”地一下活了過來。驚歎聲、議論聲、難以置信的抽氣聲此起彼伏。
“我的老天爺!一聲!就一聲?!”
“那是什麼哨子?神了!”
“乖乖,那雞嚇得魂都飛了吧?看它那躥的!”
“這兄弟哪來的?深藏不露啊!”
各種目光聚焦在少年身上,有欽佩,有好奇,更多的是震驚。少年似乎被這陣仗嚇到了,黝黑的臉上泛起一絲靦腆的紅暈,握著竹哨的手下意識地往身後藏了藏,低著頭,顯得有些局促不安。
唯有江嶼白,臉上看熱鬨的笑容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他抱著胳膊的手放了下來,眉頭緊緊鎖起,眼神銳利地盯著少年手中那根不起眼的竹哨,又緩緩移向周墨宣那張因為極度興奮而容光煥發的臉。一股寒意,如同冰冷的毒蛇,悄無聲息地順著他的脊椎骨向上攀爬。
他不動聲色地挪到樂瑤身邊,身體微微前傾,聲音壓得極低,隻有樂瑤能勉強聽清,帶著一絲凝重和不易察覺的憂慮:
“樂瑤姑娘……”他朝少年和那竹哨努了努嘴,“你說,這法子……”
他頓了頓,似乎在尋找一個更準確的詞,最終,一個帶著金屬寒意的詞彙從齒縫間擠了出來:
“算不算……噪音攻擊的雛形?”
樂瑤正在記錄的筆尖猛地一頓。她抬起頭,有些茫然地看向江嶼白,似乎沒完全理解他話中的深意。噪音……攻擊?她下意識地又看向考題簿上自己剛剛寫下的“聲波定向壓製效果顯著”幾個字,再聯想到那隻公雞瞬間僵直、驚恐萬狀的模樣,一絲隱隱的不安,如同投入平靜水麵的石子,在她心底悄然蕩開漣漪。
江嶼白沒有再多說,隻是用眼神示意她看那根哨子。陽光下,那根被少年粗糙手指摩挲得油亮的灰撲撲竹哨,靜靜地躺在他掌心,哨口處,似乎還殘留著剛才那撕裂寂靜的銳利氣息。它不再是一件簡陋的孩童玩具,更像是一把剛剛出鞘、露出了森然寒芒的……武器雛形。少年臉上那抹靦腆的憨厚,與這哨子潛藏的、足以瞬間剝奪生靈“聲音”的恐怖力量,形成了一種令人心悸的反差。
周墨宣依舊沉浸在巨大的驚喜和學術發現的狂熱中,圍著那少年,問題如同連珠炮般拋出:“這哨子如何製成?吹奏可有特殊技巧?其聲何以能穿透如此之遠,直擊禽獸心神?頻率幾何?波長幾許?……”他恨不得立刻拉著少年衝進他那剛搭好石台的“聲律實驗室”。
樂瑤看著興奮得手舞足蹈的老院正,又低頭看了看考題簿上關於“聲波定向壓製”的記錄,再想到江嶼白那句低語,秀眉微蹙,一絲凝重悄然取代了剛才的驚喜。她在那行記錄旁,用更小的字,飛快地添上了一個問號和一個詞:
「農桑驅鳥……或……它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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