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嶼白趴在那個黑黢黢、深不見底的洞口邊,撕心裂肺的哀嚎還在荒涼的西山坡上回蕩,字字泣血,聲聲悲切,活像被搶了崽子的老狼:
“我的機啊——!你跟著我穿山越海沒享過福!沒充過幾次滿電!臨了還掉這耗子窟窿裡了!我對不起你啊——!沒了你我可怎麼活啊——!”
他一邊嚎,一邊徒勞地把手往洞裡伸,試圖夠到什麼,結果除了蹭了一胳膊的泥土和蜘蛛網,連根毛都沒摸著。那洞口又窄又深,還帶著點向下的弧度,黑得如同巨獸的喉嚨,無情地吞噬了他最後的念想。
旁邊的周墨宣卻完全沒理會江嶼白的“喪機之痛”。老學究攥著那幾片沾著黑色酸菜殘留、刻著“工部第三窖”印記的陶罐碎片,渾濁的老眼死死盯著洞口深處那片吞噬了手機的黑暗,眉頭擰成了一個死疙瘩。剛才那一閃而逝的、仿佛來自極深地底的沉悶嗡鳴,如同跗骨之蛆,在他腦子裡反複盤旋。
“此地……絕非尋常!”周墨宣再次低語,聲音沙啞而凝重,帶著一種近乎偏執的篤定。他猛地抬起頭,目光銳利如刀,掃過乾涸的溝壑,掃過遠處被封死的礦洞,最後落回腳下這片散發著餘味的土地,“那嗡鳴……雖隻一瞬,但絕非地脈常態!其韻律……沉滯……壓抑……似有重物深鎖……又似……活物低喘!”
“活物?”福順捏著鼻子,站得遠遠的,聞言胖臉一抖,小眼睛驚恐地看向洞口,“周……周老……您彆嚇唬人!這地底下……還能有活物?莫非是……成了精的耗子祖宗?”
周墨宣沒搭理福順不著邊際的聯想,他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猛地一跺腳,官袍下擺帶起一陣塵土和殘餘的酸菜分子):
“挖!必須挖開此地!老夫倒要看看,這‘震位節點’之下,到底鎖著什麼秘密!是奇石!還是……彆的什麼!”
“挖?還挖?!”江嶼白猛地從洞口邊抬起頭,臉上淚痕被熏的)和泥土混在一起,一片狼藉,眼神裡充滿了悲憤和絕望,“周老!我手機都搭進去了!您還想挖什麼?挖耗子窩嗎?給那耗子祖宗當點心?”
“豎子!休要聒噪!”周墨宣嗬斥道,但這次語氣裡少了些暴躁,多了點不容置疑的決心,“你那‘法器’墜入此洞,焉知不是天意指引?它既在此處有反應,又墜入此洞,這洞口之下,必有蹊蹺!或許……便是通往秘藏之捷徑!”
他頓了頓,目光灼灼地看向江嶼白:“再者,你那‘法器’當真就如此脆弱?區區一摔,便粉身碎骨了?老夫觀其材質非凡,或許……尚有一線生機?不挖開,如何得知?”
最後一句“尚有一線生機”,如同強心針,瞬間紮進了江嶼白那顆瀕死的心臟!
對啊!
那破手機雖然抽風,但外殼可是實打實的未來合金!防水防塵可能?)還耐摔大概?)!區區一個土洞,未必能把它徹底摔成渣!萬一……萬一隻是摔暈了呢?萬一還能搶救一下呢?
求生的欲望對手機)瞬間壓倒了絕望!江嶼白一個鯉魚打挺沒打起來,踉蹌了一下)從地上爬起來,眼神重新燃起了火焰雖然是被忽悠的):
“挖!必須挖!活要見機!死……死也要見屍!啊呸!見零件!”他惡狠狠地抓起旁邊那把沾著酸菜汁的礦鎬,“耗子祖宗是吧?敢偷我手機?看小爺今天不把你老窩刨個底朝天!”
看著瞬間完成“悲痛”到“狂暴”切換的江嶼白,周墨宣滿意地捋了捋胡子隨即被殘留的酸菜味熏得皺了皺眉),指揮道:“福順!速回馬車!將老夫帶來的所有挖掘工具,還有那幾盞礦燈,全都取來!再調幾個身強力壯的護衛過來!記住,要嘴嚴的!”
“是!周老!”福順如蒙大赦,終於可以逃離這生化區域了,立刻扭著圓潤的身軀,以驚人的速度向山下馬車方向奔去。
很快,福順帶著幾個同樣捏著鼻子、一臉“這什麼味兒”的健壯護衛,扛著鶴嘴鋤、鐵鍬、撬棍、粗麻繩,提著幾盞蒙著厚油布、散發著桐油味的防風礦燈回來了。
工具和人力到位,挖掘行動立刻展開!
目標明確:以那個吞噬了手機的黑黢黢小洞口為中心,向四周擴展挖掘!
周墨宣親自指揮,像個經驗豐富自認為)的考古隊長,指著洞口周圍的區域:“從此處下鏟!小心!擴開洞口!注意土層變化!”
“嘿喲!嘿喲!”
護衛們甩開膀子,揮動鐵鍬和鋤頭。泥土和碎石被迅速清理出來。
江嶼白也沒閒著,揮舞著礦鎬,對著洞口旁邊的硬土岩層猛刨,發泄著失去“摯愛”的悲憤,嘴裡還念念有詞:“偷機賊!還我手機!還我充電寶!”
周墨宣則像個監工,在坑邊轉悠,時不時抓起一把剛挖出來的泥土,湊到鼻子前隨即被各種混合氣味熏得直皺眉)仔細撚動觀察,嘴裡嘀咕著:“土質漸硬……帶鐵鏽味……下麵或有岩層……嗯?這碎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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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挖掘深入,洞口被迅速擴大。果然,越往下挖,土質越硬,夾雜著越來越多的碎石塊和……一些深褐色的、帶著金屬鏽蝕痕跡的礦渣碎屑!空氣中那股若有若無的鐵鏽味也愈發明顯。
更關鍵的是,隨著洞口擴大,一股微弱但持續的氣流,帶著地底特有的陰冷潮濕和更濃鬱的鏽蝕氣息,從擴大的洞口深處幽幽地湧了上來!
“有風!”一個護衛驚喜地喊道,“下麵有空間!”
眾人精神大振,挖掘速度更快了!
很快,一個勉強能容一人彎腰進入的不規則洞口出現在眾人麵前。洞口邊緣犬牙交錯,布滿了人工開鑿後又坍塌的痕跡。幾根早已腐朽斷裂的木樁斜插在洞壁,無聲訴說著歲月的侵蝕。
周墨宣立刻命人點亮礦燈。昏黃跳躍的燈光刺破黑暗,勉強照亮了洞口下方——那是一個斜向下的、幽深狹窄的通道!通道壁上布滿了開鑿的痕跡,地上散落著碎石和腐朽的木塊,一直延伸向深不可測的黑暗之中。
“是礦道!”周墨宣激動地低吼,“廢棄的支礦道!果然連通著深處!”
他立刻指揮:“福順!取繩索!固定好!老夫要親自下去!”
“周老!萬萬不可!”福順和護衛們大驚失色,“下麵情況不明!危險!讓小的們先下去探路!”
江嶼白也嚇了一跳:“是啊周老!您老這身子骨,萬一裡麵有什麼千年老耗子精……”
“休得多言!”周墨宣態度異常堅決,花白的胡子在礦燈昏黃的光線下微微顫抖,眼神卻異常明亮,“老夫鑽研此道數十載,地脈異響,古物佐證,皆指向此處!此乃揭開謎底之關鍵時刻!豈能假手他人?”他頓了頓,看向江嶼白,“你!隨老夫一同下去!你那‘法器’既墜入此道,或許……還能尋得一線蹤跡!”
江嶼白看著那黑咕隆咚、仿佛要擇人而噬的礦道入口,又摸了摸空蕩蕩的懷裡手機沒了),心裡直打鼓。但想到那“一線生機”,再看看周墨宣那副“不成功便成仁”的架勢,隻能咬牙點頭:“行……行吧!舍命陪君子……啊不,陪學究!”
福順拗不過,隻能指揮護衛們用最粗的麻繩,在洞口上方一塊堅固的巨石上牢牢固定好,另一端係在周墨宣和江嶼白腰上。
“周老,江大人,千萬小心!若有不對,立刻拉動繩索!”福順緊張地叮囑。
周墨宣點點頭,緊了緊腰間的繩子,又檢查了一下頭上的礦燈,然後深吸一口氣儘量忽略那複雜的味道),率先彎腰,鑽進了那狹窄幽深的礦道入口。
江嶼白緊隨其後,貓著腰鑽了進去。
一股濃烈的、混雜著鐵鏽、腐朽木頭、潮濕泥土和某種難以言喻的陳舊氣息撲麵而來,瞬間灌滿了口鼻。礦道異常狹窄低矮,兩人隻能佝僂著腰,艱難前行。腳下碎石嶙峋,踩上去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洞壁濕滑冰冷,不時有水珠滴落,砸在礦燈罩子上,發出“啪嗒”輕響。
昏黃的燈光在狹窄的通道裡搖曳,隻能照亮前方幾步的距離。無儘的黑暗在前方延伸,仿佛巨獸的食道,吞噬著光線和勇氣。
周墨宣走得很慢,很穩。他一手舉著礦燈,一手扶著濕冷的洞壁,渾濁的老眼如同最精密的探針,仔細掃視著每一寸岩壁、每一塊散落的碎石,時不時還停下來,側耳傾聽地底深處傳來的細微聲響。
江嶼白跟在後麵,神經緊繃,總覺得黑暗中有無數雙眼睛在盯著自己。他忍不住壓低聲音問:“周老……您說……我那手機……會不會就在前麵?”
“噤聲!”周墨宣頭也不回地低斥,“仔細聽!”
江嶼白趕緊閉嘴,豎起耳朵。除了兩人粗重的呼吸聲、腳步聲、滴水聲,礦道深處似乎……隱隱傳來一種極其微弱、如同蜂群振翅般的“嗡嗡”聲?那聲音非常低,若有若無,仿佛來自極遠的地心。
周墨宣顯然也聽到了,他的腳步頓了一下,側耳傾聽片刻,眼神變得更加凝重,低聲道:“就是這聲音……比在地表時清晰多了……沉悶……壓抑……似有規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