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完後，他看著這個標題，老臉微微發燙。
這標題…怎麼看都透著一股不正經的氣息。
但他強行告訴自己，這是嚴謹的學術研究！是為了取其精華，去其糟粕！是為了更好的扞衛正統！
“來人！”他朝外麵喊了一聲。
一個學生小心翼翼地走了進來：“院長有何吩咐？”
周墨宣將寫好的課題名稱遞給學生，語氣嚴肅，仿佛在交代什麼關乎國運的重大任務：“將此課題，錄入本院下月研究名錄。等級列為…甲等。”
“甲等？”學生接過紙張一看，眼睛瞬間瞪大了，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
音律院甲等課題，向來都是《論編鐘音律與天地四時之對應》《祭祀樂章中“和”之精神的體現》這類高大上的項目。
這“…情緒韻律與傳播效能”是個啥？還有那“極簡意念傳達符”又是什麼東西？
學生感覺自己可能沒睡醒。
“院長…這…”
“嗯？”周墨宣一個眼刀掃過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有何疑問？”
“沒…沒有！”學生一個激靈，趕緊低頭，“學生這就去辦！”
學生拿著那張仿佛燙手的課題紙，暈乎乎地走了。
周墨宣看著學生離開的背影，輕輕籲了口氣，感覺像是脫力般坐回了椅子裡。
他知道，這個決定一旦做出，必將引來無數非議和嘲笑。
但他顧不上了。
他對那“表情包”背後可能隱藏的“情緒韻律”法則，實在太好奇了！
很快，音律院下月研究名錄張貼了出來。
當其他院士和學生看到那個突兀的、畫風清奇的甲等課題時，整個音律院差點炸了鍋。
“院…院長這是怎麼了？被什麼不乾淨的東西上身了？”
“情緒韻律？極簡意念傳達符？這都什麼跟什麼啊？”
“甲等？這課題憑什麼甲等？！”
“莫非是陛下旨意？”
議論紛紛，猜測四起。
周墨宣頂著巨大的壓力，麵無表情，開始了他的研究。
第一步：收集樣本。
他拉不下臉直接去找江嶼白要，隻好迂回地找到福順，含糊地表示需要“研究素材”，用於“學術批判”。
福順多精的人啊，一眼就看穿了周老那點彆扭心思，忍著笑，真給他弄來了一遝各式各樣的表情包彩箋複印件——當然是剔除了陛下禦容和那些過於“大逆不道”的。
周墨宣如獲至寶，又羞於讓人看見，隻得關起門來，一個人對著那些翻白眼的小人、流口水的羊頭、喋喋不休的老頭，開始了嚴肅的學術分析。
他試圖找出每一種表情對應的“情緒頻率”，分析其線條走向與情緒強度的關係，研究色彩明暗對觀者心理的影響…
過程極其痛苦且分裂。
時常是分析分析著，就被那魔性的畫麵帶偏，忍不住笑出聲，然後又立刻板起臉，痛斥自己“意誌不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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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方麵，江嶼白也接到了陛下的暗中授意，讓他“適當配合”周老的研究——畢竟陛下也好奇，這玩意兒到底有沒有“韻律”可言。
於是，江嶼白隻能硬著頭皮，隔三差五被音律院的學生“請”去交流。
交流現場極其詭異。
一群古板嚴肅的音律院院士和學生，正襟危坐，拿著小本本，像聽學術報告一樣，聽江嶼白胡謅八扯什麼“極簡意念傳達術”的“核心要義”。
“江大人，請問此‘狗頭’圖像，其所傳達之‘反諷’情緒，其線條之扭曲程度，與情緒之強烈程度，是否呈正相關？”一位老院士指著【狗頭保命.jpg】嚴肅發問。
江嶼白：“…大…大概是吧？越扭曲，越諷刺？”
“那這‘笑哭’之表情，其眼角淚珠之大小與下滑弧度，是否關乎‘悲喜交加’情緒中，‘悲’與‘喜’所占之比例？”另一位學生指著【笑哭.jpg】追問。
江嶼白：“…可能…淚珠越大，越悲？”
“那這‘地鐵老人看手機’之神態，其眉頭褶皺層數與困惑程度…”
江嶼白感覺自己快要瘋了。
他哪知道這些啊！那都是手機自己瞎搞的啊！
他隻能絞儘腦汁地瞎編，什麼“情緒飽和度”、“線條張力”、“色彩情緒閾值”…怎麼玄乎怎麼來。
偏偏那些老院士和學生們還聽得極其認真，埋頭狂記，仿佛真的聽到了什麼了不得的學術真諦。
音律院裡，終日回蕩著各種關於表情包的嚴肅討論，間或夾雜著為某個表情嘗試配樂的詭異聲響——比如試圖用嗩呐模擬出【狗頭】的滑音，用古箏彈出【笑哭】的抽泣感。
整個音律院，都彌漫著一股學術氛圍濃厚卻又極其不正經的古怪氣息。
周墨宣沉浸在他的新課題裡，暫時忘記了對外批判，這讓江嶼白壓力驟減。
他甚至覺得，讓周老沉迷研究，似乎是個不錯的主意？
然而，好景不長。
這天，江嶼白又被“請”到音律院，進行新一輪的“學術交流”。
周墨宣拿出他最新的研究成果——一張將數十種表情包的情緒、線條、色彩進行分析歸納後，繪製出的複雜“情緒韻律頻譜圖”。
“江嶼白，你來看。”周墨宣指著圖譜，眼神興奮，“根據老夫初步研究，此等‘傳達符’雖形式各異，然其內在韻律，確有規律可循！尤其是其‘誇張變形’之手法，於特定情緒傳達上，效率遠超正統繪畫！”
江嶼白看著那鬼畫符般的頻譜圖，隻能乾笑著點頭：“大人英明…”
周墨宣越說越激動：“若能將此韻律法則，融入音律之中，或許能創出更具感染力之樂章！甚至可用於教化百姓，使其更易理解善惡美醜…”
他似乎已經完全忘記了自己研究的初衷是“批判”，徹底沉浸在了“學以致用”的展望中。
江嶼白背後卻升起一股涼氣。
把表情包的魔性旋律融入正統音律？
他仿佛已經看到祭祀大典上，鐘鼓齊鳴，奏響的不是莊嚴雅樂，而是【衝鴨】進行曲和【狗頭】變奏曲…
那畫麵，太驚悚了！
就在他想著怎麼把周老這危險的想法扼殺在搖籃裡時，一個音律院的學生慌慌張張地跑了進來，手裡拿著一張剛剛收到的、從北狄快馬加鞭送來的…羊皮卷。
“院長！江大人！北狄…北狄使團送來的！說是…說是他們對‘神圖’的一些…研究和反饋！”
周墨宣和江嶼白同時一愣，接過那張羊皮卷展開。
隻見羊皮卷上，用粗獷的筆觸，畫著幾個他們十分熟悉的暴漫表情的…北狄風格改良版！
有戴著皮帽、留著大胡子的【衝鴨！】。
有烤全羊形狀的【饞了】。
還有一個明顯是模仿陛下【就這？】表情，但畫成了北狄大漢版本的【就這？】。
旁邊還用歪歪扭扭的漢字寫著注解：
【天朝神圖，果然玄妙！吾等略加改動，更貼合草原風情！用於鼓舞士氣，效果非凡！特此分享，共同研討！】
羊皮卷的最後，還畫了一個巨大的、咧著嘴笑的…狗頭。
旁邊寫著：【此乃吾部新研之‘戰神之蔑視’，如何？】
周墨宣拿著羊皮卷，手開始發抖。
研究？反饋？分享？
北狄人…不僅信了，還開始自主研發了？！
甚至…還反過來向他們輸出成果了？！
江嶼白捂住了臉。
完了。
文化交流的大門，好像以一種誰也沒想到的方式，被表情包給砸開了。
而且，對方好像還青出於藍了？！
他看著羊皮卷上那個北狄版狗頭，感覺這世界越來越魔幻了。
周墨宣死死盯著那個“戰神之蔑視”，呼吸越來越急促。
突然，他猛地一拍桌子，像是受到了巨大的啟發和刺激，眼中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此等蠻夷之作，形似而神不似！毫無韻律可言！豈能與我天朝正統相比？！”
“江嶼白！從今日起，你需將你那‘極簡意念傳達術’之精髓，儘數道來！老夫必要研發出…研發出一套真正蘊含我天朝韻律的、無可挑剔的…表情…呃…傳達符！”
江嶼白：“…”
他感覺，周老好像在這條不歸路上，越走越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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