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宮死寂。
隻有眾人粗重的喘息聲,和那定脈儀核心規律柔和的微光在輕輕起伏,映照著每一張寫滿疲憊、狼狽、以及劫後餘生茫然的臉。
趙衍那句冰冷的“回宮”,如同赦令,讓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卻又繃緊了另一根弦——秋後算賬的弦。
尤其是江嶼白,還保持著五體投地拍手機的姿勢,恨不得當場把自己拍進地磚裡,直接長眠於此,也好過回去麵對陛下的怒火。
福順不愧是陛下肚裡的蛔蟲,強忍著渾身的酸痛和差點被送走的老心臟,立刻指揮還能動的侍衛:“快!清理出一條路來!輕點!彆驚擾了定脈儀!”
侍衛們立刻行動起來,小心翼翼地將擋路的較小碎石和金屬殘骸搬開。
周墨宣則拉著樂瑤,再次湊近那定脈儀核心,忍著屁股上的不適和內心的震撼,仔細記錄著核心穩定後的各項細微表征,尤其是那絲若有若無的、被摩訶耶稱為“餘韻”的古怪波動,眉頭擰成了疙瘩。
摩訶耶法師則默默走到一邊,從隨身攜帶的小布囊裡掏出藥膏,心疼地塗抹在自己那部被燙卷、還散發著焦糊味的胡子上,嘴裡低聲用梵語念叨著,估計是在祈求毛發再生。
趙衍站在原地,沒有動。
他的目光再次落回了不遠處地麵那兩樣東西上——失去靈性的玉板,和徹底報廢的板磚手機。
眼神晦暗不明。
良久,他忽然緩緩抬步,走了過去。
靴子踩在碎石上,發出輕微的嘎吱聲,在這過分安靜的地宮裡,顯得格外清晰。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跟著他移動。
江嶼白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陛下要親自銷毀罪證了嗎?!
趙衍在那一玉一磚前停下。
他先是用腳尖輕輕撥弄了一下那塊變得灰撲撲的靈犀玉板。玉板毫無反應,仿佛隻是一塊普通的石頭。
他沉默了一下,然後彎腰,將其撿了起來。入手冰涼,粗糙,再無之前那種溫潤通透、蘊含能量的感覺。
“帶回宮中,仔細收殮。”他將玉板遞給跟上來的福順,聲音聽不出情緒,“畢竟是前朝遺物,墨衡先賢之心血。”
“是,陛下。”福順小心翼翼地用衣袖墊著手,接過玉板,仿佛捧著什麼易碎的珍寶。
然後,趙衍的目光,落在了那塊屏幕碎裂、後蓋彈開、徹底死寂的板磚手機上。
他的眼神變得更加複雜。
厭惡、惱火、一絲不易察覺的好奇、甚至還有一點點…連他自己都不願承認的…惋惜?
就是這玩意兒,記錄了他此生最社死的瞬間,播放了那該死的廣播體操和鬼畜視頻,差點讓他帝王威嚴掃地。
可也是這玩意兒,歪打正著地救了他們所有人的命,好幾次。
功過…實在難論。
他盯著那手機看了很久很久。
久到江嶼白趴在地上都快窒息了,久到周墨宣都停下了記錄看了過來,久到福順捧著玉板的手都有些發酸。
終於,趙衍緩緩地、極其緩慢地蹲下了身。
他沒有用手去碰那手機,而是從腰間解下一條原本用來懸掛玉佩的、質地細密柔軟的明黃色綢帶。
他用綢帶的一端,小心翼翼地、仿佛觸碰什麼危險品一樣,將那塊板磚手機蓋著的後蓋輕輕撥弄合上雖然合不嚴實了)。
然後,他用綢帶將手機粗略地纏繞了幾圈,打了個結,這才將其提了起來。
動作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謹慎和…嫌棄?
“此物…”趙衍站起身,提著那用明黃綢帶捆著的、如同禮物又如同證物的板磚,目光掃過全場,最後定格在依舊趴著的江嶼白身上,語氣平淡無波,卻讓所有人頭皮發麻:
“存檔。加密。列為皇室最高機密。”
“沒有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得靠近,不得探究,更不得…試圖修複。違令者,以謀逆論處。”
冰冷的話語在地宮中回蕩,帶著毋庸置疑的帝王意誌。
“臣等遵旨!”所有人齊聲應道,聲音都比剛才回應“保密”時更響亮了幾分,帶著由衷的敬畏——主要是對陛下此刻散發出的低氣壓的敬畏。
江嶼白心裡哇涼哇涼的:完了,這下連回收拆零件的希望都沒了…
然而,趙衍的話還沒完。
他頓了頓,嘴角似乎極其微弱地、難以察覺地勾動了一下,露出一絲轉瞬即逝的、近乎詭異的弧度,聲音也壓低了一些,帶著一種隻有近處幾人能聽到的、意味不明的語調:
“不過…”
“那個【就這?.jpg】…”
“可以更新成朕在地宮的新造型了。”
“……”
死寂。
比剛才更加死寂的死寂。
周墨宣手裡的炭筆“啪嗒”一聲掉在了地上。
樂瑤猛地捂住了嘴,眼睛瞪得溜圓。
福順手一抖,差點把玉板摔了。
摩訶耶塗藥膏的動作僵住了。
趴在地上的江嶼白,猛地抬起頭,臉上寫滿了巨大的、難以置信的懵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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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他剛才聽到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