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嶼白捏著那塊重新變回板磚的手機,對著燈光左看右看,試圖從它冰冷的外殼上看出朵花來。
“兄弟,你這信號接收範圍還挑人挑地方是吧?”他戳著漆黑的屏幕,小聲嘀咕,“陛下的真龍之氣是ifi,那王三癩子的破礦石算什麼?蹭網的流氓軟件?”
他想不明白,一塊地攤上淘來的破石頭,怎麼就能歪打正著地接入陛下專屬的“局域網”。
這玩意兒難道不該有什麼血脈認證、密碼保護之類的機製嗎?
安全性也太差了!
萬一以後人人都舉著礦石在皇宮外頭蹭網詐騙,那還了得?
他這邊正對著一塊磚頭愁眉苦臉,那頭禦書房裡,趙衍也因為短信詐騙案餘怒未消,同時生出幾分警惕。
這“字符傳訊”雖好,但隱患也不小。
他批閱奏折的速度不自覺地慢了下來,手指在那些冗長的文字上劃過,眉頭越皺越緊。
沒有江嶼白那“摘要神器”高亮重點,也沒有偶爾抽風但偶爾精準的)表情包直觀表達情緒,看這些奏折真是費神又費力。
福順察言觀色,適時遞上一杯新沏的香茗:“陛下,歇歇吧。”
趙衍接過茶盞,抿了一口,忽然問道:“福順,你說…朕是不是太過依賴那‘板磚’了?”
福順心裡一咯噔,這話可不好接。
他斟酌著回道:“陛下聖明燭照,自有決斷。那法器…呃,那器物,雖能省些工夫,但終究是外物。政務大事,自然還需陛下乾綱獨斷。”
趙衍哼了一聲,放下茶盞:“乾綱獨斷?看看這些奏折!請安的、扯皮的、要錢的、告狀的…十句裡沒一句有用的廢話!朕看一天折子,腦子都被這些之乎者也填滿了!”
他想念那彩色摘要簽,更想念偶爾蹦出來的、雖然大逆不道但卻一針見血的暴漫表情包。
那叫一個提神醒腦。
可那破手機…唉。
趙衍越想越煩躁,一種被束縛在龍椅上的憋悶感油然而生。
他猛地站起身:“整日困在這四方城裡,看的聽的儘是這些粉飾過的言語!朕要出去走走!”
福順嚇了一跳:“陛下,您是說…”
“微服私訪!”趙衍一甩袖子,語氣斬釘截鐵,“就去城南!朕倒要親眼看看,那王三癩子廝混的地方是個什麼光景!順便也瞧瞧,京城的百姓,平日裡過的到底是什麼日子!”
皇帝一拍板,底下人立刻忙得人仰馬翻。
微服私訪可不是說走就走的旅行,安保、路線、接應,樣樣都得安排妥當。
趙衍指名要江嶼白隨行——萬一那破手機在外麵突然活過來了呢?好歹有個懂行的在旁邊。
另外帶了福順和幾名精乾可靠的侍衛,扮作富家公子帶著管家、賬房和隨從的模樣。
臨出發前,趙衍下意識地摸了摸腰間。
空蕩蕩的。
以往出宮,哪怕隻是去京郊行宮,那也是前呼後擁,奏折摘要自有專人整理好快馬送去。
現在…
他看了一眼江嶼白。
江嶼白立刻心領神會,雙手捧著那塊板磚手機,恭敬地遞過來:“陛下,臣…帶著它呢。”
趙衍接過手機,入手依舊是一片冰涼死寂。
他掂量了一下,這玩意兒現在除了砸人,似乎也沒彆的用處了。
但不知為何,揣進懷裡,竟覺得有那麼一絲絲…安心?
他被自己這念頭惡寒了一下,板著臉道:“走吧。”
一行人悄無聲息地出了宮門,彙入京城熙攘的人流。
一開始,趙衍還覺得挺新鮮。
不用理會繁瑣的儀仗,不用聽那些官員文縐縐的彙報,走在市井之間,聽著兩旁商販的叫賣聲、百姓的討價還價聲,甚至還有孩童追逐打鬨的笑聲,感覺整個人都活了過來。
他甚至在一個糖畫攤子前駐足,看了一會兒老藝人用糖稀畫出栩栩如生的鳳凰。
“公子,來一個?”老藝人笑嗬嗬地問。
趙衍下意識地想去摸銀子,福順已經搶先一步遞上了銅錢。
“老人家,來一個…呃,來條龍。”趙衍臨時改了主意。
老藝人手法嫻熟,很快一條威風凜凜的糖龍就遞到了趙衍手裡。
趙衍拿著這平民小吃,有點新奇,試著舔了一下。
嗯,甜得發膩。
但心情莫名好了不少。
江嶼白跟在後麵,懷裡那塊板磚依舊毫無動靜。
他忍不住也摸出幾文錢,買了個小兔子形狀的糖畫,一邊啃一邊想:這玩意兒的甜度,跟悅音糖比起來差遠了,也就吃個熱鬨。
越往城南走,街景逐漸變得不同。
房屋不再像內城那樣齊整光鮮,道路也變得狹窄擁擠,空氣裡混雜著各種複雜的氣味。
趙衍的眉頭又漸漸皺了起來。
他看到有衣衫襤褸的乞丐縮在牆角,看到挑著沉重擔子的腳夫汗流浹背,也看到幾個地痞模樣的人在一家店鋪門口晃悠,眼神不善。
這才是真實的京城,或者說,是真實京城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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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他每日在奏折裡看到的“國泰民安”、“百姓安居”相去甚遠。
他走到一個賣粗糧餅子的攤販前,狀似隨意地問道:“老丈,這餅子怎麼賣?”
那老丈抬頭看了他一眼,見趙衍衣著雖不張揚但料子極好,氣質不凡,連忙賠笑道:“這位公子,粗糧餅子,一文錢兩個。”
趙衍拿起一個餅子,入手粗糙堅硬,遠不如禦膳房做的點心精細。
“生意還好嗎?”他又問。
“糊口罷了,糊口罷了。”老丈連連擺手,“今年糧價漲了些,賺頭更少了。”
趙衍心中一動,想起不久前似乎有奏折提到京城糧價的事,當時那折子寫得花團錦簇,隻說略有波動,無傷大雅。
他下意識就想掏出手機,給那個上折子的官員發個短信問問:【朕…真想知道,這叫無傷大雅?】
手都摸到懷裡那塊冰冷的板磚了,他才猛然反應過來。
這玩意兒現在沒用。
他悻悻地收回手,對福順道:“記下,回去查查糧價的事。”
福順連忙點頭,從懷裡掏出個小本子和炭筆,唰唰地記了起來。
效率瞬間慢了一大截。
趙衍看著福順那原始的記錄方式,再想想之前用短信發摘要的便捷,頓時覺得哪哪兒都不對勁。
就像習慣了坐馬車的人,突然讓他用兩條腿趕遠路,渾身不得勁。
他又連續問了幾樣物品的價錢,問了附近租屋的租金,問了碼頭上扛活的工錢。
每問一樣,他都習慣性地想去摸手機記錄要點,或者直接短信發給相關衙門的官員質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