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暴雨砸在殯儀館的柏油路上,濺起一片慘白的水霧。
>陸凡的電驢碾過積水,車燈刺破雨幕,照亮門廊下“青山殯儀館”五個猩紅大字。
>“加價五塊的單子果然要命。”他嘀咕著拎起外賣箱,一股鐵鏽混著消毒水的寒氣撲麵而來。
>停屍間裡,冷藏櫃嗡嗡低鳴。
>他剛把奶茶放在3號櫃前,身後“哢噠”一聲——
>7號冷藏櫃自己滑開了。
>一隻青灰色的手扒住櫃門邊緣,指關節扭曲變形。
>陸凡的血,滴在了懷裡那截烏木塔上。
午夜零點十三分,暴雨如天河倒瀉,狠狠衝刷著城郊蜿蜒的荒僻公路。豆大的雨點砸在陸凡那輛飽經風霜的藍色電驢上,劈啪作響,仿佛無數冰冷的指節在急促叩擊。車燈的兩道光柱,像兩柄刺破厚重黑幕的利劍,勉強照亮前方。光柱儘頭,一棟方方正正、死氣沉沉的建築輪廓在雨幕中浮現,如同蟄伏在黑暗裡的巨獸。門廊下,“青山殯儀館”五個霓虹大字,在濕漉漉的夜色裡浸泡著,散發出一種不祥的、粘稠的猩紅。
陸凡猛地捏下刹車。輪胎碾過路麵積水,渾濁的水浪嘩啦一聲向兩邊潑開,瞬間打濕了他廉價運動褲的褲腳。冰涼的濕意貼著皮膚迅速蔓延,讓他打了個激靈。
“操!加價五塊的單子,果然是要命的買賣!”他低聲咒罵了一句,抬手抹了一把糊在臉上的雨水,劉海濕噠噠地貼在額頭上,狼狽不堪。配送軟件上那個刺眼的“殯儀館停屍間3號冷藏櫃”的地址,此刻像塊冰冷的石頭沉甸甸壓在胃裡。要不是這鬼天氣加上深更半夜實在沒人接單,平台硬生生把這單的配送費抬高了五塊錢……打死他也不會在這個點,跑到這種鬼地方來!
他深吸一口氣,混雜著鐵鏽、劣質消毒水和某種難以言喻的、仿佛陳年泥土深處滲出的陰冷腐敗氣息,猛地灌入鼻腔。這味道讓陸凡胃裡一陣翻騰。他甩甩頭,把濕透的劉海甩到一邊,認命地跨下車,從後座拎起那個印著“飽了麼”標誌的保溫箱。塑料箱體在雨水的衝刷下泛著冷光,箱角還沾著不知哪個路口濺上的泥點子。
推開殯儀館沉重的玻璃門,一股比外麵更甚的寒意立刻裹了上來,帶著濃重的消毒水和福爾馬林混合的刺鼻氣味,瞬間鑽透了他濕透的薄外套,直往骨頭縫裡鑽。空曠的大廳裡隻有慘白的節能燈管發出低微的嗡鳴,映照著光潔如鏡、反射著冰冷光芒的瓷磚地麵,顯得異常空曠死寂。牆壁刷得雪白,更添幾分非人間的寒意。前台空無一人,隻有一塊“值班中”的塑料牌子歪歪扭扭地立在那裡。
陸凡縮了縮脖子,按照訂單備注,熟門熟路地穿過寂靜無聲、燈光慘白的長廊。他的腳步聲在空曠的空間裡被無限放大,發出“嗒、嗒、嗒”的回響,每一步都敲打在自己緊繃的神經上。走廊儘頭,“停屍間”三個綠油油的熒光字在黑暗中幽幽亮著,像某種詭譎生物的眼睛。
推開那扇沉重的、包裹著不鏽鋼皮的門,一股更加濃烈、更加純粹的冰冷氣息混雜著消毒水味撲麵而來,幾乎凝成實質。停屍間內部比外麵更安靜,隻有一排排巨大的不鏽鋼冷藏櫃整齊排列,像一列列沉默的鋼鐵棺材,櫃體表麵凝結著一層薄薄的白霜,在慘白的頂燈下閃爍著金屬特有的寒光。冷藏櫃本身發出持續而低沉的嗡鳴,是這死寂空間裡唯一的背景音,單調得令人心頭發毛。
陸凡的目光快速掃過櫃門上的銀色編號。找到了——3號冷藏櫃。他快步走過去,蹲下身,打開保溫箱。裡麵孤零零躺著一杯包裝精美的奶茶,杯壁上還凝結著細密的水珠,標簽上赫然印著“孟婆湯特調——忘憂去苦,幽冥特供”。陸凡嘴角抽了抽,心裡吐槽這年頭殯儀館的訂單都玩得這麼花?他小心翼翼地將奶茶取出,準備放在冰冷的不鏽鋼櫃門前的地麵上。
就在他彎下腰,手指即將觸碰到地麵的刹那——
“哢噠!”
一聲突兀的、金屬摩擦的脆響,在這絕對寂靜的空間裡驟然炸開!聲音的來源,就在他身後!
陸凡渾身的汗毛瞬間倒豎!一股冰冷的電流從尾椎骨猛地竄上天靈蓋!他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猛地彈起身,驚恐地回頭。
隻見斜後方,那個編號“7”的冷藏櫃門,正緩緩地、無聲地向外滑開!滑軌摩擦的聲音在剛才那聲“哢噠”後詭異地消失了,隻剩下櫃門移動時帶起的微弱氣流。一隻青灰色的手,從逐漸擴大的縫隙裡伸了出來,死死扒住了櫃門冰冷的不鏽鋼邊緣!
那隻手!陸凡的瞳孔驟然收縮!
那絕非活人的手!皮膚呈現出一種在水中浸泡了許久的、腫脹的屍青色,毫無光澤,仿佛蒙著一層粘膩的油膜。指甲是詭異的烏黑,長而扭曲,尖銳的頂端在燈光下閃著不祥的光。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它的姿勢——五根手指以一種完全違背人體結構的角度扭曲著,指關節怪異地反向凸起,像枯死的樹根死死摳抓著櫃門,發出令人牙酸的、細微的“嘎吱”聲。一股難以形容的惡臭,如同腐爛了千萬年的魚蝦混合著血腥的鐵鏽味,猛地從那打開的縫隙裡洶湧而出,濃烈得幾乎讓陸凡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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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凡的大腦一片空白,極致的恐懼瞬間攥緊了他的心臟,讓他幾乎無法呼吸,四肢僵硬得如同灌了鉛!他眼睜睜看著那青灰色的手臂猛地用力,伴隨著一陣令人頭皮發麻的、骨頭摩擦的“咯咯”輕響,一個“東西”正以一種極其扭曲的姿態,硬生生從狹窄的冷藏櫃裡往外擠!
首先露出來的是一顆頭顱。頭發稀疏、黏膩地貼在青灰色的頭皮上。臉頰深深凹陷下去,包裹著嶙峋的顴骨。最恐怖的是它的眼睛!那根本不是人類的眼睛!沒有眼白,整個眼眶裡隻有兩個深不見底、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線的黑洞!此刻,這兩個黑洞正直勾勾地“盯”著陸凡,一股難以言喻的、源自靈魂深處的冰冷惡意,如同實質的冰錐,狠狠刺穿了他!
它的嘴巴以一個極其誇張的角度咧開,一直咧到耳根,露出兩排參差不齊、細小尖銳、如同鋸齒般的黑色獠牙。粘稠的、散發著惡臭的涎水,正從齒縫間不斷滴落,落在冰冷的地麵上,發出輕微的“嗤嗤”聲,竟冒起一絲絲白煙!
“餓…好…餓…”嘶啞、乾澀、如同砂紙摩擦朽木的聲音,斷斷續續地從那咧開的、布滿黑色獠牙的口中擠出。每一個音節都帶著強烈的、針對鮮活生命的貪婪和怨毒。
那東西的身體已經完全從冷藏櫃裡擠了出來。它像一具被強行拉直的、高度腐敗的乾屍,渾身的皮膚緊貼著嶙峋的骨骼,呈現出一種詭異的青黑油亮。它四肢著地,姿態扭曲如同某種節肢動物,長長的、帶著烏黑利爪的手腳撐在地上,關節發出“哢吧哢吧”的脆響。它微微伏低身體,那兩個深不見底的黑洞眼窩死死“鎖定”了陸凡,一股捕食者的凶戾氣息彌漫開來。
陸凡的求生本能終於壓倒了恐懼帶來的僵硬!跑!他腦子裡隻剩下這一個念頭!他猛地轉身,想也不想就朝著停屍間的大門方向亡命狂奔!
“嗬…肉!”身後傳來一聲更加清晰、更加尖銳、飽含貪婪的嘶吼!緊接著就是一陣急促而怪異的、指甲刮擦地麵的“嚓嚓嚓”聲,如同跗骨之蛆,以驚人的速度逼近!
陸凡甚至能感覺到那股混合著屍臭和血腥味的冰冷氣息噴在自己的後頸上!他頭皮炸裂,腎上腺素飆升,用儘全身力氣向前撲去!
就在他撲出去的瞬間,眼角餘光瞥見一個東西從自己因為劇烈動作而敞開的衣襟裡飛了出來——是那截他今天傍晚在舊貨市場地攤上,被攤主死纏爛打花三十塊錢買下的“古董”烏木塔!烏沉沉的,隻有巴掌長,造型古樸,塔身上似乎刻著些模糊不清的紋路。當時攤主唾沫橫飛地吹噓是什麼“鎮宅古物”,陸凡純粹是嫌煩加上看著確實有點特彆才買的,此刻它卻成了索命的累贅!
那烏木塔在空中翻滾著,劃過一個短暫的弧線。
而就在同一刹那,身後那恐怖的“餓死鬼”也撲到了!一隻帶著烏黑尖銳指甲、散發著腐臭味的青灰色鬼爪,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狠狠抓向陸凡的後心!
陸凡隻來得及做出一個極其狼狽的、向前撲倒的姿勢,試圖躲避這致命一擊。
嗤啦!
尖銳的疼痛從後背肩胛骨的位置傳來!他廉價的外套連同裡麵的t恤,如同紙片般被撕裂!緊接著,皮膚被硬生生劃開!溫熱的液體瞬間湧出!是血!
劇痛讓陸凡眼前一黑,撲倒在地。那截飛出的烏木塔,也“啪嗒”一聲,恰好掉落在他的臉側,浸在了一小灘從他傷口迅速蔓延開的、溫熱的鮮血裡。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一瞬。
陸凡的臉貼著冰冷刺骨的地麵,鼻腔裡充斥著消毒水味、濃烈的血腥味和自己傷口傳來的疼痛刺激。他絕望地等待著那撕裂身體的劇痛再次降臨。
然而,預想中的致命撕咬並未到來。
滴答…滴答…
他清晰地聽到自己溫熱的鮮血滴落在冰冷瓷磚上的聲音,也聽到了鮮血滴落在某種木質物體上的、更加沉悶的“噗噗”聲。
是那截烏木塔!
詭異的事情發生了!
浸染了陸凡鮮血的烏木塔,那些原本模糊不清、幾乎被歲月磨平的塔身紋路,此刻竟像活了過來!暗紅色的血絲如同擁有生命的藤蔓,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那些古老的刻痕凹槽中瘋狂蔓延、流動!血絲所過之處,塔身上覆蓋的千年積塵和油膩汙垢,如同遇到烈陽的薄雪般迅速消融剝落,露出了下麵深沉如淵、仿佛能吸收光線的純黑色木質本體!一種極其古老、極其厚重、仿佛承載了萬古幽冥的蒼涼氣息,毫無征兆地從那小小的塔身上轟然爆發!
嗡——!
一聲低沉到幾乎無法聽見、卻又仿佛直接在靈魂深處炸開的嗡鳴,瞬間席卷了整個停屍間!空氣似乎都為之震顫!那盞慘白的頂燈瘋狂地閃爍起來,明滅不定,投下無數扭曲晃動的陰影!
“吼?!”
正欲撲下撕咬的餓死鬼,動作猛地僵住了!它那兩個深不見底的黑洞眼窩,第一次從那截小小的烏木塔上移開,驚恐地“望向”了陸凡……不,更準確地說,是望向了陸凡身上流淌出的鮮血!它那咧到耳根、布滿黑色獠牙的巨口,第一次沒有發出貪婪的嘶吼,而是發出了一聲短促、尖銳、充滿了難以置信和源自生命本能的、深入骨髓的恐懼尖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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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那青灰色的、扭曲的身體,像是被一股無形的、沛然莫禦的巨力狠狠撞擊,猛地向後彈飛出去!重重地撞在後方冰冷的金屬冷藏櫃上,發出“哐當”一聲巨響!整個停屍間都仿佛震動了一下!
陸凡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呆了,甚至忘記了背後的劇痛。他掙紮著抬起頭,難以置信地看著那截躺在自己血泊中的烏木塔。它此刻通體散發著一種極其微弱、卻深邃得令人心悸的暗紅色光暈,塔身那些被血絲激活的紋路,仿佛構成了某種難以理解的玄奧圖案。
就在這時,一個聲音,一個並非通過空氣傳播、而是直接在他腦海最深處響起的、冰冷、高傲、帶著濃濃嫌棄和剛睡醒般慵懶的女聲,清晰地“說”道:
【嘖…稀薄得近乎於無…0.1都不到的駁雜鬼帝血脈?】
那聲音如同冰珠落玉盤,清脆,卻帶著凍徹骨髓的寒意和一種高高在上的審視。
【本座沉眠萬載,蘇醒第一眼,竟認了個送外賣的螻蟻為主?真是…晦氣!】
冰冷、嫌棄,每一個字都像冰錐紮進陸凡混亂的腦子。送外賣的螻蟻?這聲音…是這破塔發出來的?
他趴在地上,血還在流,後背火辣辣地疼,腦子像被塞進了一團漿糊。剛才那差點把他開膛破肚的恐怖餓死鬼,此刻像條被嚇破膽的癩皮狗,蜷縮在七八米外的牆角,對著那截沾血的烏木塔發出恐懼的、意義不明的嘶嘶聲,青灰色的身體篩糠般抖動著,那兩個黑洞洞的眼窩裡,之前貪婪的凶光早已被純粹的、源自本能的恐懼取代。
它怕了?怕這破塔?
陸凡艱難地扭過頭,目光死死盯住那截躺在他血泊裡、散發著詭異暗紅微光的烏木塔。塔身上的血絲紋路如同活物般微微搏動,透著一股子邪性。剛才那直接響在腦子裡的女聲,冰冷嫌棄的語調猶在耳邊。
“你…你是什麼鬼東西?”陸凡的聲音乾澀嘶啞,帶著劫後餘生的顫抖和後怕。
【鬼東西?】腦海中的女聲陡然拔高,帶著一種被冒犯的慍怒,【無知螻蟻!本座乃統禦九幽、鎮壓萬鬼的至高鬼器——九獄鎮魂塔之靈!幽嬛!若非你這稀薄到可憐、駁雜到令人發笑的鬼帝之血玷汙喚醒…哼!】
自稱“幽嬛”的塔靈發出一聲極其不屑的冷哼,那聲音在陸凡顱內回蕩,震得他腦仁嗡嗡作響。
鬼帝之血?九獄鎮魂塔?鎮壓萬鬼?
每一個詞都像重錘砸在陸凡的三觀上。他低頭看了看自己染血的掌心,又看了看牆角那瑟瑟發抖的餓死鬼,一個荒謬絕倫又帶著一絲詭異希望的念頭不受控製地冒了出來:難道…這攤主沒騙人?這三十塊錢的破爛…真是什麼了不得的玩意兒?自己這祖傳的、一到陰雨天就有點發冷的怪毛病…是…什麼血脈?
“那…那你…你能搞定它?”陸凡指著牆角那團令人作嘔的青灰色東西,聲音帶著希冀。管它什麼血脈什麼塔靈,能救命的就是好祖宗!
【嗬。】幽嬛的聲音充滿了鄙夷,【區區一隻連最低階怨鬼都算不上的餓殍殘念,也配讓本座出手?若非你之血脈汙濁不堪,難以承載本座萬分之一威能…】
陸凡的心涼了半截。祖宗靠不住?
【…不過,】幽嬛的語調忽然一轉,帶著一絲施舍般的玩味,【你這點可憐的血,倒是勉強夠開啟第一層‘時獄’的門檻了。進去,待夠外麵一個時辰。若你能在裡麵活下來,靠著那點微末帝威,嚇退這隻螻蟻,倒也不是不可能。】
一個時辰?嚇退?陸凡還沒反應過來她話裡的意思,異變陡生!
那截浸在血泊中的烏木塔,猛地爆發出比之前強烈數倍的暗紅光芒!光芒並非擴散,而是瞬間向內坍縮,在塔尖上方寸許之地,凝聚成一個僅有指甲蓋大小、卻深邃得仿佛能吞噬靈魂的暗紅色漩渦!一股強大到無法抗拒的吸力,驟然從那小小的漩渦中爆發出來!
目標不是陸凡的身體,而是他的意識!
“啊——!”
陸凡隻來得及發出一聲短促的驚呼,就感覺自己的靈魂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巨手猛地從軀殼裡拽了出來!眼前的一切——冰冷的瓷磚、閃爍的頂燈、蜷縮的餓死鬼、自己趴伏流血的軀體——都在瞬間扭曲、拉長,化作無數道模糊的流光,被那指甲蓋大小的暗紅漩渦瘋狂地吞噬進去!
天旋地轉!意識被撕扯、擠壓、拋飛!仿佛墜入了一個沒有儘頭的血色深淵!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一瞬,也許是萬年。
所有的撕扯感驟然消失。
陸凡猛地“睜開眼”。
沒有身體的感覺,隻有純粹的“存在”。他懸浮在一片絕對的、無邊無際的虛無之中。這裡沒有光,沒有聲音,沒有上下左右,隻有一種凝固了萬古的、令人窒息的死寂。絕對的黑暗包裹著他,沉重得如同實質的鉛塊,壓得他喘不過氣儘管他並沒有呼吸)。極致的孤獨和冰冷瞬間攫住了他,比停屍間的寒氣更甚百倍,仿佛連思維都要被凍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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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就是第一層“時獄”?十倍流速?
就在陸凡的意識在這片虛無的孤寂中幾乎要被逼瘋的邊緣——
嗡!
一點微弱的、暗紅色的光芒,如同風中殘燭,在他意識感知的“前方”亮起。光芒迅速勾勒,凝聚成一個模糊的、高挑的女性輪廓。她身披一件樣式極其古拙、仿佛由最深沉夜色織就的長袍,袍角無風自動,流淌著暗紅色的細密符文。麵容籠罩在一層朦朧的光暈裡,看不真切,唯有一雙眼睛清晰無比——那並非人類的眼睛,而是兩團緩緩旋轉的、深邃得如同宇宙星璿的暗紅漩渦,冰冷、淡漠,不帶一絲人類情感,居高臨下地“俯視”著陸凡這團微弱的意識。
【看清楚了,螻蟻。】幽嬛那冰冷高傲的聲音直接在這片虛無中震蕩,【這便是《鬼帝經》的入門根基——引幽冥之氣,淬煉魂火,凝一絲帝威於識海!】
隨著她的話語,那模糊的身影微微抬手。刹那間,這片絕對虛無的死寂空間,仿佛被投入石子的古井,泛起了漣漪!一絲絲極其細微、比發絲更細、帶著刺骨陰寒與無儘死寂氣息的灰黑色氣流,如同受到某種召喚,從四麵八方無聲無息地彙聚而來!
【引氣!】幽嬛的聲音如同冰冷的敕令。
那些灰黑色的幽冥之氣,開始以一種玄奧的軌跡,圍繞著陸凡的意識核心緩緩旋轉、滲透。
【淬煉!】指令再下。
滲透進來的幽冥之氣驟然變得狂暴!如同無數根冰冷的鋼針,狠狠刺入陸凡的意識核心!那是一種無法形容的痛苦,並非作用於肉體,而是直接作用於靈魂!仿佛要將他的意識撕碎、凍結、再強行熔鑄!陸凡感覺自己像被扔進了萬年玄冰與地獄熔岩的夾縫中反複碾壓!他想要嘶吼,卻發不出任何聲音,意識在極致的痛苦中劇烈震顫,幾乎要潰散!
【凝神!廢物!這點痛苦都承受不住,不如讓外麵那餓殍吃了乾淨!】幽嬛冰冷刻薄的斥責如同驚雷,狠狠劈在陸凡瀕臨崩潰的意識上。
不能死!絕對不能死在這裡!外麵那鬼東西還等著啃他的骨頭!一股強烈的求生欲如同火山般從意識深處爆發!陸凡死死“咬住”那點殘存的清明,瘋狂地按照幽嬛那冰冷指令所引導的軌跡,去“觀想”,去“約束”那些狂暴的幽冥之氣。
時間在這片虛無中失去了意義。每一秒都被痛苦拉伸得無比漫長。不知“過去”了多久,也許是“幾天”,也許是“幾個月”…
終於,在那非人的痛苦折磨和無數次瀕臨潰散的邊緣掙紮中,一絲微弱得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卻帶著某種難以言喻的、至高威嚴氣息的暗金色光芒,如同風中殘燭,艱難地在陸凡意識核心的最深處——那片代表他精神本源的“識海”中,極其微弱地、頑強地亮了起來!
【哼,馬馬虎虎。】幽嬛冰冷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也許是驚訝?【帝威雛形,凝!】
那絲暗金色的光芒猛地一凝,不再搖曳,如同一顆微型的、威嚴的暗金星辰,沉浮於陸凡混亂初定的識海之中。雖然微弱,卻帶著一種讓靈魂都為之震顫的沉重威壓!與此同時,那些狂暴的幽冥之氣仿佛遇到了克星,瞬間變得溫順,絲絲縷縷融入那暗金星辰,使其光芒似乎穩固了那麼微不足道的一絲。
【十日之功,勉強抵得上外界一日。你這廢物,總算沒浪費本座這點口水。】幽嬛的聲音透著濃濃的嫌棄,【滾出去吧,用你那可憐的一絲帝威,解決掉門口的垃圾。記住,若死在外麵,本座頂多再睡一萬年,而你…哼。】
話音未落,那股強大的排斥力再次降臨!
陸凡的意識如同被一隻巨手抓住,狠狠地朝著某個方向拋擲出去!
“呃啊——!”
停屍間冰冷的瓷磚地麵觸感再次傳來!陸凡猛地睜開眼,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心臟在胸腔裡瘋狂擂動,幾乎要炸開!背後的傷口傳來劇烈的疼痛,提醒著他現實的殘酷。
他回來了!
剛才那仿佛經曆了數月甚至數年的痛苦煎熬,竟然隻是意識層麵的時間流逝?外界…他下意識地瞥了一眼手腕上廉價的電子表——距離他剛才被襲擊撲倒,僅僅過去了幾分鐘!
牆角,那青灰色的餓死鬼似乎剛從九獄鎮魂塔爆發的震懾中緩過一絲,正蠢蠢欲動地重新支起扭曲的身體,黑洞洞的眼窩再次貪婪而凶戾地“盯”向陸凡,涎水從布滿黑色獠牙的巨口滴落,發出“嗤嗤”的輕響。它顯然認為剛才那恐怖的威壓隻是意外,眼前這個受傷流血的鮮活血食,依舊是它的盤中餐!
就在它四肢發力,即將再次撲來的瞬間——
陸凡掙紮著半坐起來,背靠著冰冷的冷藏櫃。識海中,那絲剛剛凝聚的、微弱卻無比沉重的暗金光芒,隨著他強烈的意誌,猛地被“點亮”!一股無形的、源自生命最古老階層的、淩駕於萬鬼之上的威嚴氣息,如同沉睡巨龍的初醒吐息,以他為中心,轟然擴散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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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氣息極其微弱,範圍不過身周三尺,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讓萬靈俯首的意誌!
“滾!”陸凡強忍著靈魂深處因催動這絲帝威而傳來的陣陣虛弱和撕裂感,用儘全身力氣,發出一聲嘶啞的低吼。吼聲中,自然而然地帶上了識海中那絲帝威的意誌!
聲音不大,卻如同無形的重錘,狠狠砸在撲至半空的餓死鬼身上!
“嗚——!!!”
餓死鬼那撲擊的動作瞬間僵死!它發出一聲淒厲到變調、充滿了極致恐懼的尖嘯!仿佛遇到了真正意義上的天敵克星!那源自血脈、源自靈魂最深處的壓製,讓它那由怨念和饑餓支撐的形體都開始劇烈波動、不穩!它那兩個黑洞洞的眼窩裡,貪婪凶光瞬間被無邊的恐懼徹底淹沒!
它像一隻被滾水燙到的野貓,猛地向後彈射出去,重重撞在牆壁上!青灰色的身體蜷縮成一團,瑟瑟發抖,對著陸凡的方向,發出斷斷續續、充滿恐懼和臣服意味的嗚咽嘶鳴,再也不敢靠近半步!
成功了!真的嚇退了!
巨大的狂喜和劫後餘生的虛脫感如同潮水般湧上,瞬間衝垮了陸凡緊繃的神經。他靠著冷藏櫃,大口喘著氣,冷汗混合著背後的血水浸透了衣服,冰冷的寒意再次襲來,讓他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目光下意識地看向自己胸前。那截染血的烏木塔,此刻正安靜地躺在他衣襟裡,緊貼著皮膚。塔身溫潤,之前那詭異的暗紅光芒和搏動的血絲紋路已經完全消失,又變回了那副烏沉沉、毫不起眼的古董模樣。唯有塔身表麵,似乎比之前光滑溫潤了一絲,仿佛被他的血沁潤過。
【哼,廢物利用罷了。】幽嬛那冰冷、嫌棄的聲音再次直接在他腦海響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這點微末帝威,連隻餓殍都殺不死,隻能嚇唬嚇唬。趕緊離開這汙穢之地,找個地方處理你那身臭血!本座要休息了…記住,塔在人在,塔毀…你連鬼都做不成!】
聲音漸漸低沉下去,最後徹底沉寂,仿佛剛才的一切都隻是陸凡失血過多產生的幻覺。
停屍間裡,隻剩下冷藏櫃低沉的嗡鳴,角落裡餓死鬼恐懼的嗚咽,以及陸凡自己粗重而急促的喘息聲。空氣裡彌漫著血腥味、消毒水味和淡淡的屍臭。
他掙紮著,扶著冰冷的冷藏櫃門,一點點站了起來。每動一下,後背的傷口都傳來撕裂般的劇痛。他低頭,看了一眼還放在3號冷藏櫃門前的那杯孤零零的“孟婆湯特調”奶茶。
訂單…好像還沒完成?
一個荒謬絕倫又帶著黑色幽默的念頭閃過腦海。他咧了咧嘴,牽扯到背後的傷口,疼得倒抽一口冷氣。他彎腰,忍著劇痛,用沒沾太多血的手指,顫抖著在配送軟件上點擊了“確認送達”。
屏幕上彈出提示:“送達成功!請提醒顧客儘快取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