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第一節
“叮！您有新的飽了麼訂單，請及時處理！”
清脆悅耳的電子提示音，像一顆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冰冷死寂的停屍間裡激起一圈圈詭異的漣漪。這聲音是如此日常，如此充滿人間煙火氣，與周圍慘白的應急燈光、冰冷的金屬冷藏櫃、空氣中彌漫的消毒水與死亡混合的氣息，形成了荒誕絕倫的對比。
陸凡渾身一個激靈，猛地扭頭看向聲音來源——自己那部掉在幾米外冰冷地麵上的手機。屏幕幽幽亮著，血紅的背景和幽藍的骷髏圖標已然消失，熟悉的飽了麼騎手app界麵重新占據視野。此刻，屏幕中央正彈出一個刺眼的黃色訂單提示框：
“新訂單：永安殯儀館員工通道值班室）＞幸福裡小區7棟404。”
“物品：地獄暴風雪奶茶加料版）x1，香辣雞翅x1備注：雞翅要變態辣！辣哭鬼的那種！）”
“備注：剛才那杯漏了！差評！這單再送不到，老子投訴到你魂飛魄散！速度！！！”
值班室！差評！魂飛魄散！
這幾個關鍵詞如同淬了冰的鋼針，狠狠紮進陸凡的腦海！一股寒氣瞬間從尾椎骨炸開，沿著脊椎直衝天靈蓋！他渾身的血液仿佛在這一刻凍結了！
這單…是剛才那個被他煉化成灰的餓死鬼點的？！那鬼東西連渣都不剩了！誰在用它的賬號下單？！還他媽是“加料版”？這暴躁的口吻，這熟悉的怨氣…
一個冰冷、荒誕、卻又帶著致命恐怖氣息的念頭，如同毒蛇般纏繞上他的心臟，讓他幾乎窒息——這催命符一樣的訂單，目標客戶…難道是眼前這個剛扔了“磨牙棒”、此刻正茫然低頭看著腳邊那截詭異殘片的怨胎？！
仿佛是為了印證他這最糟糕的猜想——
“嗚…？”
牢籠內，那顆緊貼著灼熱鐵欄、五官扭曲模糊的青黑色怨胎頭顱，被這突兀的手機提示音驚動，極其僵硬、極其緩慢地抬了起來。那兩個深不見底、如同宇宙黑洞般的眼窩，不再是死死地“盯”著陸凡，而是帶著一種原始的、近乎好奇的困惑感，緩緩地、一寸寸地轉向了聲音的來源——那部躺在地上、屏幕還亮著的手機。
陸凡的心跳驟停！他背脊死死貼著身後冰冷的冷藏櫃金屬外殼，冷汗瞬間浸透了裡層的衣衫，黏膩冰冷地貼在皮膚上，寒意刺骨。他甚至連呼吸都下意識地屏住了，身體僵硬得像一尊石雕，隻求那該死的手機屏幕趕緊暗下去！
“白癡！關聲音！快關掉！”幽嬛冰冷急促的警告如同驚雷在他識海炸響，帶著一絲罕見的緊張。
關掉？怎麼關？手機離他好幾米遠！在怨胎黑洞洞的“注視”下爬過去？那跟送死有什麼區彆？！
遲了！
怨胎的“目光”已經完全鎖定了地上的手機。那閃爍的屏幕光芒，似乎對它產生了某種難以理解的吸引力。它那隻剛剛扔掉鬼帝刃殘片、此刻顯得比之前更加灰敗萎靡的青黑色小手，猛地抬了起來！不再是狂暴地砸向鐵欄，而是極其靈活地、如同一條滑膩的毒蛇，精準地穿透了暗紅鐵欄之間那道極其狹窄的縫隙！
“嘶啦——！”
伴隨著一陣令人牙酸的金屬刮擦聲和某種東西被強行撕裂的脆響，那隻青黑色的小手無視了鐵欄灼熱氣息對鬼體的微弱傷害，硬生生擠過了狹窄的縫隙，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貪婪和好奇，狠狠地抓向地麵上的手機！
五根覆蓋著暗紫色屍斑的細小手指，如同鋼鉤般張開！
“啪嚓！！！”
一聲刺耳的爆裂聲響徹停屍間！
那隻青黑鬼手精準地覆蓋在手機屏幕上，五指狠狠收攏！堅硬的鋼化玻璃屏幕如同脆弱的蛋殼，瞬間布滿了蛛網般的裂痕，然後“嘩啦”一聲徹底碎裂！細小的玻璃碎片四濺飛射！
屏幕的光，滅了。
死寂重新籠罩下來，隻有應急燈慘白的光線和製冷機的嗡鳴。那隻青黑的小手還覆蓋在碎裂的手機上，一動不動，仿佛在感受著什麼。
陸凡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連呼吸都忘了。關掉了？就這樣結束了？這祖宗隻是對聲音好奇？
這個念頭剛升起，異變陡生！
那隻覆蓋在碎裂手機上的青黑小手，猛地顫抖起來！不是恐懼的顫抖，而是一種劇烈的、如同過電般的痙攣！覆蓋著小手的暗紫色屍斑，在這一刻如同活物般蠕動起來，顏色迅速加深，變得如同凝固的汙血！
“嗚…呃啊啊啊——！！！”
怨胎猛地仰起那顆扭曲的頭顱，發出一聲既非痛苦也非憤怒、更像是某種東西被強行烙印時發出的、充滿混亂和抗拒的尖利嘶鳴！
與此同時，那隻痙攣的青黑小手上，碎裂的屏幕玻璃縫隙間，驟然亮起一片粘稠、刺目的血光！
那血光並非來自手機內部，而是憑空浮現，如同燃燒的岩漿，又像是沸騰的詛咒！它們並非雜亂無章，而是如同擁有生命的毒蛇，瘋狂地扭曲、纏繞，瞬間彙聚成一行陸凡無比熟悉的、燃燒著粘稠血焰的扭曲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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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裡小區7棟404”
正是那催命訂單上的送貨地址！
這行由純粹怨念和契約之力構成的燃燒血字，並未停留在碎裂的屏幕上，而是在成型的瞬間，如同擁有生命般猛地向上竄起！如同一條血色的烙鐵，帶著毀滅性的氣息，狠狠地、精準地烙印在了怨胎那隻伸出的、覆蓋著屍斑的青黑色小手的…手背上！
嗤——！！！
如同燒紅的烙鐵按在了生肉上！刺鼻的焦糊味伴隨著濃烈的黑煙瞬間升騰！怨胎的嘶鳴聲瞬間拔高到非人的頻率，充滿了極致的痛苦和暴怒！它猛地抽回手臂！
那隻青黑色的小手如同被強酸腐蝕過，手背上赫然多了一個深深的、邊緣焦黑翻卷的烙印！那烙印的形態，正是那行燃燒的血字地址——“幸福裡小區7棟404”！每一個扭曲的筆畫都深深嵌入鬼體，散發著不祥的紅光，如同活物般微微搏動！
“跑！！！”
幽嬛淒厲到破音的尖嘯如同喪鐘，狠狠敲在陸凡的識海，每一個音節都帶著驚駭欲絕的顫栗！
“契約轉移！強製簽收！它現在是你的新客戶了！這單不送到那個鬼地方，或者再出差錯…契約反噬！你立刻魂飛魄散！它也會被這契約烙印折磨到徹底瘋狂！你們倆現在被綁上同一輛衝向地獄的破車了！快離開這裡！立刻！馬上！”
新客戶？契約轉移？魂飛魄散？
幽嬛的話如同冰雹砸在陸凡頭上，砸得他頭暈眼花，渾身冰冷。他低頭看向自己胸前，那枚烏木小塔印記此刻正傳來一陣陣微弱卻清晰的灼熱感，像是在瘋狂示警！而牢籠內，怨胎的尖嘯已經變成了充滿無儘怨毒和痛苦的、如同拉風箱般的嗬嗬聲，那隻烙印著血字地址的手瘋狂地抓撓著灼熱的鐵欄，每一次抓撓都讓烙印的紅光更盛一分，也讓它更加痛苦狂暴！那對深不見底的黑洞眼窩，再次死死地“盯”住了陸凡，這一次，除了刻骨的仇恨，似乎還多了一種…被強行綁定後的、扭曲的“聯係”感？
跑！必須跑！
求生的本能壓倒了一切！陸凡不知道“幸福裡小區7棟404”是什麼龍潭虎穴，但他知道，留在這裡，等這怨胎徹底發狂掙脫牢籠，或者等那契約反噬降臨，他立刻就得完蛋！
他強忍著全身的劇痛和透支的虛弱，手腳並用地從冰冷的地麵上掙紮爬起。目光飛快地掃過——碎裂的手機不能要了！保溫箱！他的保溫箱還在！
就在牢籠旁邊不遠處的地麵上！那個印著“飽了麼”ogo的藍色保溫箱，蓋子半開著，裡麵那杯僅存的、杯壁被餓死鬼涎水腐蝕了一個小孔、正緩緩滲漏著混著黑色冰沙奶茶的“地獄暴風雪”，還有那份備注了“變態辣”的香辣雞翅，正靜靜地躺在裡麵！
客戶！訂單！契約！
這三個詞如同燒紅的烙鐵燙在陸凡的意識裡！他幾乎是撲了過去，一把抓起保溫箱的提手，也不管裡麵滲漏的奶茶弄臟了手，死死抱在懷裡！這是他唯一的“籌碼”，是穩住這恐怖“新客戶”的唯一希望！雖然這希望渺茫得可憐！
“生門！生門在哪裡？！”陸凡抱著保溫箱，背靠著冰冷的金屬櫃，目光焦急地掃視著這巨大、冰冷、被慘白應急燈光分割出無數陰影的停屍間。出口在哪裡？值班室的門是回不去了，那裡是契約的起點，是餓死鬼的“地盤”，天知道現在是什麼情況！
“左後方！第三個通道儘頭！有活人的氣息！很微弱！是通風管道或者應急出口！快！”幽嬛的聲音急促地指引，如同黑暗中的燈塔。
陸凡沒有任何猶豫，抱著沉甸甸、還滲著冰冷奶茶的保溫箱，拖著劇痛疲憊的身體，朝著幽嬛指的方向跌跌撞撞地衝去！每一步都牽扯著全身的傷痛，呼吸如同破舊的風箱。身後，牢籠內怨胎因契約烙印而產生的痛苦咆哮和瘋狂撞擊鐵欄的“鐺鐺”巨響，如同催命的鼓點，一聲聲敲打在他的背心！
衝過一排排沉默的冷藏櫃，冰冷的金屬表麵反射著應急燈慘白的光，如同無數隻窺視的眼睛。左後方！第三個通道！近了！
那是一條比主通道更狹窄、更昏暗的岔道。儘頭處，應急燈的光芒似乎被什麼擋住了，投下一片更深的陰影。但陸凡確實聞到了一絲微弱卻極其寶貴的味道——不是消毒水，不是福爾馬林，也不是死亡的氣息，而是…一絲流動的、帶著微塵味道的…新鮮空氣！
那裡！那裡有出口！
希望如同微弱的火苗，在絕望的冰原上燃起。陸凡咬緊牙關，爆發出最後一點力氣，朝著那片陰影猛衝過去！
然而，就在他即將衝入岔道口的瞬間——
“嗚哇——嘎嘣！”
一聲極其輕微、卻異常清晰的、仿佛咀嚼硬物的脆響，從他身後的牢籠方向傳來，穿透了怨胎的咆哮和撞擊聲！
陸凡的腳步下意識地一滯，一種極其不祥的預感讓他頭皮發麻！他猛地回頭，借著應急燈昏暗的光線，朝著牢籠方向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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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見牢籠之內，那隻剛剛被烙印了血字地址、痛苦抓撓著鐵欄的青黑色小手，不知何時，竟鬼使神差地、極其自然地垂落了下去。
而那隻小手裡，此刻正緊緊地攥著之前被它扔在地上的那截鬼帝刃殘片！
慘白的光線下，那截閃爍著幽暗寒光的金屬殘片，安靜地躺在怨胎青黑色的掌心。斷刃根部，那些之前如同活物般蔓延纏繞的暗紅色詭異紋路，此刻仿佛徹底“吃飽喝足”陷入了沉寂，不再蠕動，隻是如同天然的紋身般烙印在金屬表麵，散發著一種內斂而凶戾的氣息。
更讓陸凡瞳孔驟縮的是，那截殘片…似乎變得不一樣了！
原本粗糙扭曲的斷口處，在怨胎汙血的浸染和它狂暴怨念的侵蝕下，此刻竟然呈現出一種極其光滑、極其銳利的弧形！仿佛被無形的力量精心打磨過！斷口邊緣，甚至隱隱透出一抹令人心悸的、細微的暗紅色鋒芒！
怨胎似乎完全忘記了自己手背上的契約烙印帶來的痛苦，也忘記了瘋狂撞擊牢籠的暴怒。它那顆扭曲的頭顱微微歪著，兩個黑洞洞的眼窩“看”著自己掌心那截“煥然一新”的殘片，那咧開的、黑暗的巨口邊緣，似乎極其細微地、向上彎起了一個極其詭異、極其滿足的弧度？
它另一隻同樣青黑的小手，小心翼翼地伸出一根手指，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對待心愛玩具般的輕柔，輕輕地、試探性地…撫摸了一下那截殘片新磨礪出的、閃爍著暗紅幽光的鋒利刃口。
“嘶啦…”
一聲極其細微、卻清晰無比的、如同最上等的絲綢被銳器劃破的聲音響起。
怨胎那根撫摸刃口的手指指尖，覆蓋的堅韌青黑色皮膚，如同熱刀切黃油般，被無聲無息地、輕而易舉地…削掉了一小片！
一小片薄如蟬翼、邊緣光滑無比的青黑色“皮膚”碎片，打著旋兒，無聲地飄落下來。
怨胎的動作徹底僵住了。它黑洞洞的眼窩死死“盯”著自己那根被削掉指尖的手指，又“看”向掌心那截安靜躺著、卻散發著致命鋒銳氣息的殘片。
停屍間死一般的寂靜。
下一秒——
“嗚…哇啊啊啊啊啊——！！！”
一股遠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狂暴、都要凶戾、都要純粹、仿佛能撕裂空間、凍結靈魂的恐怖怨毒氣息，如同積蓄萬載的火山，猛地從牢籠內那個小小的青黑色軀體中轟然爆發！那氣息不再是單純的怨念，而是夾雜著一種新生的、冰冷的、無堅不摧的…鋒芒！
整個停屍間內，所有慘白的應急燈光，在這一刻如同風中殘燭般瘋狂閃爍、明滅不定！冰冷的金屬冷藏櫃表麵，瞬間凝結起一層厚厚的、散發著刺骨寒意的白霜！空氣仿佛被凍結，發出細微的哢哢聲！
“鐺！哢嚓——！！！”
一聲前所未有的、震耳欲聾的金屬斷裂爆響！
陸凡駭然看到，那六道由他帝血意誌構築、勉強困住怨胎的暗紅鐵欄虛影，在怨胎這融合了新生“鋒銳”之力的狂暴衝擊下，其中一道應聲而斷！如同燒紅的玻璃般炸裂成無數暗紅色的光點碎片，瞬間消散在冰冷的空氣中！
牢籠，破開了一個缺口！
“跑！！！它徹底醒了！帶著你的‘刀’和你的‘外賣’！不想被切成生魚片就給我往死裡跑！”幽嬛的尖嘯聲帶著前所未有的驚駭和一絲…近乎荒謬的絕望？
陸凡魂飛魄散，哪裡還敢有半分遲疑！他抱著懷裡那如同定時炸彈般的外賣保溫箱，用儘吃奶的力氣，連滾帶爬地衝進了那條昏暗狹窄的岔道，朝著那絲新鮮空氣的來源亡命狂奔！身後，是鐵欄斷裂的轟鳴，是怨胎融合了新生鋒銳之力後發出的、更加恐怖、更加令人心膽俱裂的尖嘯，以及一股如同實質般緊追而來的、冰冷刺骨、仿佛能切割靈魂的恐怖氣息！
下節預告：
亡命狂奔中，岔道儘頭並非出口，而是一扇鏽死的鐵柵欄！縫隙後是幽深通風井。怨胎尖嘯逼近，冰冷鋒銳氣息切割後背衣衫。
“跳井！”幽嬛嘶吼。陸凡閉眼撞向鐵柵，腐朽鐵欄應聲碎裂！身體墜入黑暗的刹那，眼角瞥見通道口——青黑小手握著閃爍暗紅鋒芒的殘片，正緩緩探出。
第43章亡命通風井與滲漏的“加料”奶茶
冰冷的、帶著鐵鏽和塵土氣息的風，像刀子一樣刮過陸凡的臉頰。他像一顆被發射出去的炮彈，抱著懷裡那個該死的、還在滲漏著冰冷奶茶的保溫箱，一頭撞進了狹窄岔道儘頭那片濃稠的陰影裡。
預想中通往外界的光明出口並沒有出現。
迎接他的，是一堵冰冷、堅硬、散發著濃烈鐵鏽味的障礙物！
借著岔道口應急燈殘餘的慘白光線，陸凡絕望地看清了眼前的景象——一扇由手臂粗細鐵條焊接而成的巨大鐵柵欄，死死封住了通道儘頭！柵欄表麵覆蓋著厚厚的、如同瘡痂般的紅褐色鐵鏽，邊緣掛著潮濕的蛛網。柵欄後麵，是深不見底的黑暗，一股股帶著黴味和塵土氣息的冷風正從下方倒灌上來，發出低沉的嗚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