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第一節
劫後餘生的死寂，如同粘稠的淤泥，沉甸甸地壓在狹窄、崩塌的通道裡。陸凡背靠著冰冷厚重的金屬檢修門，每一次粗重的喘息都牽扯著全身撕裂般的劇痛，每一次咳嗽都帶出帶著鐵鏽味的血沫。濕透的衣服緊貼著皮膚，刺骨的寒意如同無數根冰冷的鋼針，瘋狂地往骨頭縫裡鑽。他死死盯著前方那片被狂暴力量撕扯出的廢墟——扭曲的鋼筋如同巨獸折斷的肋骨，猙獰地刺出混凝土的殘骸，碎石和塵土堆積如山，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粉塵味、揮之不去的焦糊金屬氣、以及一絲絲殘留的、如同腐爛辣椒混合著血腥的詭異惡臭。
那截鬼帝刃殘片，就靜靜地躺在廢墟的中心，幽暗無光，如同被遺棄的廢鐵。可就是這塊“廢鐵”，剛剛差點把他連同這條通道一起送進地獄，末了還嫌棄地“退貨”處理。
荒謬感混合著劫後餘生的虛脫，讓陸凡的腦子嗡嗡作響。就在他試圖積攢一點力氣，思考如何離開這個鬼地方時——
“嗒…”
一聲極其輕微、卻異常清晰的脆響，如同冰珠落在玉盤上，突兀地刺破了死寂。
聲音的來源，並非陸凡所在的通道口，而是來自廢墟後方，那片被崩塌物堵塞的通道更深處！那聲音極其遙遠，卻又帶著一種穿透性的冰冷質感。
陸凡的身體瞬間繃緊！連呼吸都下意識地屏住了！他僵硬地抬起頭，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向聲音傳來的方向——那片被煙塵籠罩的、未知的黑暗深處。
“嗒…嗒…”
聲音再次響起。這一次，間隔很短。清脆，冰冷，帶著某種穩定而規律的節奏。
是腳步聲！
高跟鞋敲擊堅硬地麵的聲音！由遠及近，正朝著崩塌的廢墟方向走來！
在這深入地下的、如同墳墓般的通道廢墟裡，聽到高跟鞋的聲音？！
一股比麵對怨胎和汙血巨爪時更加詭異、更加冰寒的恐懼感，如同毒蛇般瞬間纏緊了陸凡的心臟！他渾身的汗毛根根倒豎！
“收斂氣息！彆動！像塊石頭！”幽嬛冰冷急促的聲音如同冰錐，狠狠刺入陸凡的識海，帶著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絲…不易察覺的驚疑？“這東西…不對勁！”
陸凡立刻照做！他強壓下狂亂的心跳和翻湧的氣血，將身體死死貼在冰冷的金屬門上，最大限度地縮小自己的存在感。連呼吸都變得極其微弱、悠長，如同冬眠的蛇。全身的肌肉緊繃到極致，卻又強行放鬆，試圖融入周圍的陰影和冰冷。
“嗒…嗒…嗒…”
腳步聲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那清脆的敲擊聲在死寂的通道裡回蕩，每一次落下，都像冰冷的鼓點敲打在陸凡緊繃的神經上。腳步聲的主人似乎毫不在意滿地的碎石瓦礫，步伐穩定而從容，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冷漠。
通道儘頭，那幾盞在之前狂暴衝擊中幸存、依舊頑強散發著慘白光芒的應急燈，光線艱難地穿透尚未完全沉降的煙塵，如同垂死者的目光，幽幽地投向前方。
在陸凡驚駭欲絕的注視下，一道被應急燈拉長的、極其清晰的剪影，緩緩地、無聲無息地出現在了崩塌廢墟堆的頂端。
那是一個女人的剪影。
身形高挑，曲線曼妙，勾勒出驚心動魄的腰臀比例。一頭長發如同流動的墨色瀑布，披散在肩後。她穿著一件似乎質地極其考究的長款風衣，下擺垂落，在慘白的光線下卻呈現出一種非布非革的、冰冷的質感。
她靜靜地站在碎石堆的頂端，如同一位巡視自己領地的女王。剪影的頭部微微轉動，似乎在掃視著這片災難現場。最後，那冰冷的目光，如同兩束實質的探照燈，穿透稀薄的煙塵，精準地、牢牢地鎖定在了廢墟中心那截毫不起眼的鬼帝刃殘片上。
短暫的停頓。
仿佛確認了什麼。
緊接著，那道曼妙而冰冷的剪影動了。她沒有走尋常路繞下碎石堆，而是極其自然地、如同踩在無形的階梯上，一步踏出！
“嗒！”
高跟鞋清脆地落在傾斜的、布滿尖銳碎石的混凝土斷麵上。她身形沒有絲毫搖晃，甚至沒有低頭看一眼腳下。下一步，另一隻高跟鞋精準地踏在一塊凸起的、扭曲的鋼筋上，發出金屬碰撞的輕響。
“嗒…嗒…”
她就這麼踩著廢墟的殘骸，如同行走在平坦的紅毯上，一步步朝著廢墟中心、那截鬼帝刃殘片的位置走去。姿態優雅從容到了極點，卻又透著一股無視物理法則的詭異！腳下的碎石在她鞋跟下無聲地化為齏粉，扭曲的鋼筋如同溫順的台階。
陸凡的心跳幾乎停止！他死死屏住呼吸，連眼角的肌肉都不敢抽搐一下！這個女人…不！這東西！絕對不是人！那種視廢墟如坦途的從容，那種無視一切的冰冷氣場…比怨胎和汙血巨爪更讓他感到一種源自靈魂深處的、本能的顫栗！
慘白的應急燈光終於穿透了稀薄的塵埃，勉強照亮了女人的側臉輪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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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種難以形容的、驚心動魄的美。皮膚白皙得近乎透明，如同上等的寒玉雕琢而成。五官輪廓深邃而完美，如同古典雕塑。但這份美麗，卻被一種極致的冰冷徹底凍結。她的眼眸…陸凡無法看清具體的顏色，隻覺得那裡麵仿佛蘊藏著亙古不化的寒冰，沒有任何屬於活物的情感波動，隻有一片純粹的、令人絕望的冷漠和審視。
她的目光，自始至終都隻鎖定在那截鬼帝刃殘片上。仿佛周圍的一切，崩塌的通道、扭曲的鋼筋、彌漫的煙塵、以及角落裡如同螻蟻般蜷縮的陸凡，都不過是微不足道的塵埃。
她走到了殘片旁邊，停下了腳步。
一隻戴著黑色皮質手套的手，從風衣下優雅地伸出。那手套的材質極其細膩，貼合著手部完美的曲線，指尖纖細修長。她微微俯身，動作流暢自然，沒有一絲煙火氣。戴著手套的指尖，輕輕地、如同拈起一片雪花般，捏住了那截躺在碎石中的鬼帝刃殘片的柄部末端。
就在她的指尖觸碰到殘片的刹那——
嗡！！！
一股無形的、卻遠比之前汙血巨爪爆發時更加深沉、更加內斂、也更加恐怖的冰冷氣息，如同沉睡的遠古冰川驟然蘇醒，猛地從那截沉寂的殘片中爆發出來！不！更準確地說，是從那女人身上散發出的氣息，瞬間激活了殘片內部沉睡的凶戾！
幽暗的殘片驟然亮起！並非之前汙血催動時的狂暴暗紅，而是一種深邃、內斂、如同萬年玄冰核心般的幽藍色光芒！斷口處，之前那抹細微的暗紅鋒芒徹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道更加凝練、更加純粹的、散發著絕對零度般寒氣的幽藍冰鋒！
殘片表麵的暗紅色詭異紋路，在這股幽藍寒氣的衝刷下，如同遇到烈陽的冰雪，發出無聲的哀鳴，迅速淡化、消融！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更加玄奧、更加複雜、如同天然冰晶脈絡般的幽藍紋路，在殘片表麵迅速蔓延、勾勒、成型！
整截殘片仿佛脫胎換骨！從一個充滿汙穢暴戾的凶兵碎片，瞬間蛻變成一件散發著極致森寒與尊貴氣息的冰之神器！
更讓陸凡頭皮炸裂的是，當那女人指尖幽藍光芒注入殘片的瞬間，一股微弱卻清晰的、同源同質的冰冷氣息，如同投入湖麵的石子，引動了極其細微的漣漪，輕輕拂過了陸凡胸口那枚滾燙的九獄鎮魂塔印記！
嗡！
塔印猛地一顫！一股極其微弱、卻帶著強烈警告意味的灼熱感瞬間傳遞到陸凡的意識深處！仿佛沉睡的凶獸被同等級的存在驚擾，發出了本能的低吼！
幽嬛的意念在陸凡識海中掀起驚濤駭浪：“冰獄核心？！該死！她…她是…”
幽嬛的驚呼戛然而止，似乎被某種無形的力量強行壓製！
而廢墟中心，那女人似乎也察覺到了這極其細微的波動。
她捏著那截已然蛻變成幽藍冰晶般的殘片，緩緩地、極其優雅地直起身。那雙蘊藏著亙古寒冰的眼眸，第一次，微微轉動，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如同發現塵埃中一粒微光般的詫異，越過了冰冷的殘片，穿透了稀薄的塵埃，精準無比地落在了角落裡、背靠金屬門、如同石化般的陸凡身上。
冰冷的目光如同實質的冰錐，瞬間鎖定了陸凡胸口的塔印位置！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
陸凡感覺自己像是被剝光了扔在冰天雪地裡，連靈魂都要被那目光凍結！他全身的血液都停止了流動，肌肉僵硬得像石頭，連思維都被凍僵了！唯一能感覺到的，是胸口塔印傳來的、越來越灼熱的悸動，仿佛在與那冰冷的注視進行著無聲的抗衡！
女人完美而冰冷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她隻是靜靜地看著陸凡，或者說，看著他胸口那枚讓她手中殘片產生微弱共鳴的印記。
一秒。
兩秒。
通道裡隻剩下陸凡自己那被恐懼壓抑到極致的、微不可聞的心跳聲，以及…那女人指尖，幽藍冰晶殘片散發出的、如同絕對零度般令人窒息的森然寒氣。
就在陸凡感覺自己下一秒就要被這無形的壓力碾碎、或者被徹底凍成冰雕的刹那——
女人那冰冷的、如同寒玉雕琢而成的唇角，極其細微地、向上彎起了一個弧度。
不是微笑。那弧度裡沒有任何溫度，隻有一種純粹的、如同高等生命俯視螻蟻般的…興味？
她捏著那截幽藍冰晶般的殘片，指尖優雅地一轉。
“嗒。”
高跟鞋再次落在一塊碎石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她沒有再看陸凡一眼，仿佛他隻是路邊一顆不值得留意的石子。她轉過身，曼妙而冰冷的剪影沿著來時的路徑，踩著崩塌的廢墟，如同踏著無形的階梯，一步步朝著通道深處那片未知的黑暗走去。
“嗒…嗒…嗒…”
清脆的高跟鞋聲，帶著凍結靈魂的寒意，漸漸遠去，最終消失在通道深處的黑暗裡，如同從未出現過。
直到那腳步聲徹底消失，通道裡隻剩下死一般的寂靜和刺骨的寒意，陸凡才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頭，整個人癱軟下去，重重地靠在冰冷的金屬門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每一次呼吸都帶著劫後餘生的顫抖和冰寒的刺痛！冷汗早已浸透了他裡層的衣衫，冰冷地貼在皮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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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她是誰？”陸凡在識海中嘶啞地問，聲音帶著無法抑製的恐懼。
“…一個…麻煩。”幽嬛的聲音許久才響起，帶著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絲深深的忌憚，似乎剛才的壓製讓她消耗巨大，“一個和九獄鎮魂塔…同源而生的‘麻煩’！她拿走了那截被汙染的殘片，用‘冰獄’的力量強行淨化、重塑了它…那截破鐵片，現在是她手裡的一把鑰匙了！”
冰獄？鑰匙？陸凡腦子一片混亂。
“那…那她為什麼沒…”陸凡想問為什麼沒殺了他，或者拿走鎮魂塔？那女人絕對有這個能力！
“哼！”幽嬛的聲音帶著一絲複雜，“也許是她覺得你這0.1的破爛帝血和這破塔太垃圾，不值得她動手？也許…是鎮魂塔本身的氣息讓她覺得有點‘紮手’？又或者…”幽嬛的語氣變得極其古怪，“她隻是單純覺得，看著你這隻小螞蟻在泥坑裡掙紮…更有趣一點？”
陸凡：“……”
他看著女人消失的方向，那片崩塌的廢墟和冰冷的黑暗，再低頭看看自己滿身的狼狽和胸口依舊殘留灼熱感的塔印…
被怨胎嫌棄難吃退貨。
被高跟鞋女人當成路邊的垃圾無視。
這鬼帝血脈和鎮魂塔主的身份…當得也太憋屈了吧？！
下節預告：
女人消失的寒意尚未散儘，陸凡懷中被遺忘的保溫箱內，那杯僅存的“地獄暴風雪”突然發出清脆的“哢嚓”裂響！杯壁凍結，渾濁奶茶凝固成詭異血色冰晶。
幽嬛低咒：“冰獄餘波！快扔掉！”陸凡甩手欲丟，杯中血色冰晶卻驟然爆開！一隻由冰晶與汙血珍珠凝聚的微型鬼嬰，尖叫著撲向他眉心！
第45章冰晶鬼嬰與“好評返現”的契約
高跟鞋敲擊地麵的冰冷餘韻，如同無形的寒霜，依舊凍結著狹窄通道裡的空氣。陸凡背靠著厚重的金屬門，劫後餘生的虛脫感混合著刺骨的寒意，讓他止不住地顫抖。每一次呼吸都帶著冰渣摩擦肺葉的刺痛感。他死死盯著高跟鞋女人消失的方向，那片崩塌的廢墟和冰冷的黑暗，仿佛還殘留著那雙凍結靈魂的眸子。
被無視的憋屈感，如同冰冷的藤蔓，纏繞在劫後餘生的慶幸之上。鬼帝血脈？九獄塔主？在人家眼裡，怕是連路邊的垃圾都不如。
他下意識地緊了緊手臂，懷裡那個扭曲變形的保溫箱觸感冰冷而真實。裡麵…好像還有半杯東西？
念頭剛起——
“哢嚓！”
一聲極其輕微、卻異常清晰的脆響，如同冰層突然斷裂，猛地從懷裡那保溫箱內部傳出！在死寂的通道裡顯得格外刺耳！
陸凡渾身一個激靈，如同被踩了尾巴的貓，差點把懷裡的箱子扔出去！他猛地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