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第一節
體內，一股微弱卻清晰的新生力量在奔湧。左邊胸口是塔印傳來的、帶著一絲冰奶茶般清涼的契約能量，右邊則是之前煉化汙血“釘子”殘留的、如同微弱火星般的灼熱鋒銳感。兩股截然相反的氣息在塔印的調和下，勉強維持著脆弱的平衡，如同走鋼絲。這股新生的力量雖然微弱，卻像一針強心劑，驅散了部分虛脫和寒意，讓陸凡勉強積攢起一點行動的氣力。
然而，比這冰火能量更讓他如芒在背的，是那道自眉心契約烙印延伸出的、冰冷刺骨的契約絲線！它如同一條無形的、沾滿冰碴的鎖鏈，穿透厚重的金屬檢修門，穿透無儘的黑暗，死死地指向北方某個未知的所在——“幸福裡小區7棟404”！那怨胎“客戶”的巢穴！契約強製他必須送達！五星好評隻是暫時安撫了冰晶鬼嬰這個“贈品”，真正的債主還在終點等著收貨呢！
“再磨蹭下去，是想留在這裡給那個穿高跟鞋的當人體冰雕模特？還是等那怨胎順著契約絲線爬過來親自簽收？”幽嬛冰冷的聲音帶著毫不掩飾的嫌棄，如同冰錐紮在陸凡剛剛放鬆一絲的神經上，“這破地方殘留的冰獄氣息和那女人的味道還沒散乾淨！不想被凍成冰棍就趕緊滾！”
高跟鞋女人！冰獄！這兩個詞如同兜頭澆下的冰水，瞬間澆滅了陸凡心底那點劫後餘生的僥幸。他猛地打了個寒顫，掙紮著從冰冷潮濕的地麵爬起。全身的骨頭都在呻吟，肌肉酸痛得像被拆開重組過，但求生的本能壓倒了所有不適。
他最後看了一眼身後崩塌的通道廢墟和那扇冰冷的金屬門，深吸一口混合著塵土、鐵鏽和殘留冰寒的空氣，咬緊牙關，雙手用力抵住那扇沉重的金屬檢修門，用肩膀狠狠撞去！
嘎吱——哐當！
鏽死的門軸發出刺耳的摩擦聲，向內推開一條更寬的縫隙。一股比通道內更加濃烈、更加陳腐、帶著濃重水腥味和鐵鏽味的渾濁空氣撲麵而來，嗆得陸凡又是一陣咳嗽。
他側身擠出門縫，踏入了一片更加深邃的黑暗。
腳下不再是水泥地，而是冰冷、濕滑、覆蓋著厚厚粘膩苔蘚的金屬地麵。空氣潮濕得仿佛能擰出水，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濃重的黴味和鐵鏽氣息，沉甸甸地壓在肺葉上。應急燈微弱慘白的光線艱難地從身後的門縫擠進來，如同垂死者的目光，勉強照亮了眼前一小片區域。
這是一條巨大的、廢棄的圓形管道。直徑足有四五米，內壁覆蓋著厚厚的、如同黑色瘡痂般的鐵鏽。管道頂部，粗大的、同樣鏽跡斑斑的金屬水管如同巨蟒的骨架，縱橫交錯，扭曲盤繞。不少水管已經破裂、斷開，斷口處正緩慢地、一滴一滴地往下滲漏著粘稠的液體。
“滴答…滴答…”
水滴聲在死寂的管道裡顯得格外清晰、空洞。陸凡的目光順著水滴聲看去，心臟猛地一縮！
那些從破裂水管斷口滴落的液體，在應急燈慘白的光線下，並非清澈的水滴，而是一種粘稠的、暗紅色的液體！如同稀釋的血液！它們滴落在管道底部同樣覆蓋著鏽跡和苔蘚的地麵上，積起一小灘一小灘暗紅色的水窪，散發出濃烈的鐵鏽味混合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腥甜！
猩紅的滴答！廢棄的巨獸食道！
一股壓抑到極致的恐怖感瞬間攫住了陸凡。他下意識地握緊了拳頭，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用刺痛感強迫自己保持冷靜。他環顧四周，管道向兩端延伸，沒入深不見底的黑暗。身後是來路，隻能向前。
他小心翼翼地邁出一步，濕滑的苔蘚差點讓他摔倒。他扶著冰冷滑膩、布滿鐵鏽的管壁，深一腳淺一腳地朝著管道深處走去。每一步都踩在粘膩的苔蘚上，發出令人牙酸的“噗嘰”聲。頭頂，“滴答…滴答…”的猩紅液滴聲如同死亡的倒計時，一聲聲敲打在他緊繃的神經上。空氣沉悶得令人窒息，隻有他自己的腳步聲和壓抑的呼吸聲在巨大的管道裡回蕩，顯得異常孤單和渺小。
走了大約十幾分鐘，前方的黑暗似乎變得更加濃稠。就在陸凡的心一點點沉下去時，管道深處，一點極其微弱、忽明忽滅的慘白色光芒，如同黑暗中的鬼火，頑強地穿透了濃重的黑暗，映入他的眼簾。
有光！可能是出口！
希望如同微弱的火苗再次燃起。陸凡精神一振，顧不上腳下的濕滑和頭頂滴落的猩紅液體，加快了腳步，朝著那點光芒奔去。
隨著距離拉近，那點光芒漸漸清晰。那是一盞掛在管道側壁上、同樣鏽跡斑斑的應急燈。接觸不良的燈管發出低微的嗡嗡電流聲，光線忽明忽滅，如同垂死者的呼吸。慘白的光芒艱難地照亮了燈下的一小片區域。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管壁上那巨大、刺目的塗鴉！
並非隨意刻畫的痕跡，而是用某種粘稠的、暗紅色的塗料或者說液體？）肆意塗抹而成。巨大的、歪歪扭扭的英文字母，如同垂死掙紮的巨獸用爪子蘸著鮮血書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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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迎來到）
下方，是更加巨大、更加猙獰、散發著濃鬱不祥氣息的中文血字：
“幸福裡404中轉站”
每一個字都大如磨盤，筆劃粗糲扭曲，邊緣甚至還在向下流淌著粘稠的暗紅色液體，如同未乾的血淚！在忽明忽滅的慘白燈光下，這行血字塗鴉散發著一種令人頭皮發麻的惡意和嘲弄！仿佛在歡迎獵物踏入早已準備好的屠宰場！
幸福裡404中轉站？！
陸凡的腳步瞬間釘在原地！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契約絲線指向的終點是幸福裡404！這裡竟然是什麼中轉站？！難道那怨胎的巢穴…在地下？！在這條廢棄管道的深處？！
“哼，好大的‘排場’。”幽嬛冰冷的聲音帶著一絲譏諷，“看來你的‘五星好評客戶’，給你準備了盛大的‘歡迎儀式’。”
陸凡沒理會她的毒舌，他的目光死死盯著那行淌血的字跡下方，應急燈光勉強照亮的區域。
那裡並非空無一物。
在巨大的血字塗鴉下方，管道冰冷潮濕的地麵上，赫然散落著幾樣東西，被應急燈慘白的光線勾勒出清晰的輪廓。
首先看到的，是一個破舊的、沾滿油汙的…摩托車頭盔？
頭盔的樣式很普通，甚至有些老舊，深藍色的外殼上布滿了劃痕和撞擊的凹痕，麵罩碎裂了一半。它就那麼隨意地丟在地上，旁邊還散落著幾片同樣沾滿油汙的深藍色防風鏡碎片。
這頭盔…看著怎麼有點眼熟？陸凡心頭一跳，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空蕩蕩的腦袋——他之前戴的頭盔，好像也是深藍色？在殯儀館後門雨簷下摘了就沒再戴…
難道？！
緊接著，他的目光被頭盔旁邊的東西吸引。
那是一個…扭曲變形的金屬餐箱？
同樣印著“飽了麼”的藍色ogo，但整個箱子像是被巨大的力量狠狠踩踏、蹂躪過，嚴重變形，外殼撕裂，露出裡麵保溫的泡沫填充物。箱子旁邊，散落著幾根被啃得乾乾淨淨、連點肉渣都沒剩下的雞骨頭，骨頭表麵泛著詭異的油光，在慘白燈光下如同塗了蠟。
這餐箱…這雞骨頭…陸凡猛地低頭看向自己懷裡那個同樣扭曲、沾滿汙泥的保溫箱…這分明是同一款！是上一任騎手留下的？！
一個冰冷而恐怖的念頭瞬間攫住了他：他不是第一個接到這趟“地獄暴風雪”訂單的騎手！
在他之前，已經有人來過！並且…失敗了！證據就是地上那破頭盔和變形的餐箱！那幾根被啃得精光的雞骨頭，無聲地訴說著那位“前輩”最終的下場——恐怕連人帶外賣，都成了那怨胎“客戶”的盤中餐！
恐懼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間纏繞上陸凡的心臟，越收越緊！他看著地上那破頭盔和變形的餐箱，仿佛看到了自己不久後的結局！那份強製性的五星好評契約，根本就是個索命的絞索！
就在他被這恐怖的景象震懾，心神劇烈動搖的瞬間——
“嗒。”
一聲極其輕微、卻異常清晰的脆響，如同小石子落在金屬地麵上的聲音，猛地從前方血字塗鴉下方的陰影中傳來！
陸凡的心臟驟然停跳了一拍！全身的寒毛瞬間炸起！他猛地抬頭，瞳孔收縮到極致，死死盯向聲音的來源！
應急燈慘白的光線忽明忽滅。
在“幸福裡404中轉站”那巨大淌血字跡的正下方陰影裡，一個矮小的、青黑色的輪廓，正緩緩地、無聲無息地…站了起來！
它的身形如同三歲孩童般大小，皮膚呈現出一種死寂的青黑色，布滿了暗紫色的屍斑。關節扭曲，以一種極其不自然的姿勢佝僂著。最讓陸凡魂飛魄散的是它的頭顱——並非之前怨胎那種模糊的五官，而是一顆乾癟、萎縮、如同風乾橘子皮般的…老人頭顱！稀疏的白發黏在頭皮上，深陷的眼窩裡是兩粒渾濁發黃、毫無生氣的眼珠，此刻正直勾勾地、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貪婪和麻木，死死地“盯”著陸凡！
不！更準確地說，是死死地盯著陸凡懷裡那個扭曲的保溫箱！
那張乾癟如同骷髏般的老人嘴巴，極其僵硬地、緩緩地咧開，一直咧到耳根，露出兩排參差不齊、發黃發黑的尖利牙齒。粘稠、渾濁、帶著濃烈腥臭的涎水，正不受控製地從嘴角往下淌，滴落在冰冷的地麵上，發出輕微的“滋啦”腐蝕聲。
“餓…餓啊——！！！”
一聲不似人聲的、充滿了無儘貪婪和麻木痛苦的嘶嚎，猛地從那張裂開的老人嘴裡爆發出來！瞬間撕裂了管道內死寂的空氣！聲音尖銳刺耳，帶著一種穿透靈魂的饑渴，震得陸凡耳膜生疼！
這怪物的氣息…雖然同樣充滿了饑餓和怨毒，卻遠比之前的怨胎更加凝實、更加冰冷！它像是一具被強行塞進了餓死鬼靈魂的…老屍童子？！
“餓殍屍傀！”幽嬛冰冷急促的聲音帶著一絲凝重，“用餓死鬼的怨魂強行煉入剛死不久的老屍！融合了屍體的堅固和餓鬼的貪婪！比單純的餓死鬼難纏十倍！它聞到你保溫箱裡的‘食物’味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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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物？！陸凡低頭看了一眼懷裡保溫箱——裡麵除了滲漏的奶茶汙漬，空空如也！雞翅早就被汙血鬼爪“吃”了！奶茶也爆了！哪來的食物？！
等等…食物…難道是指…他自己？！
這個念頭讓陸凡頭皮瞬間炸開！
“嗚嗷——！！！”
那被稱為“餓殍屍傀”的老屍童子，在發出饑餓嘶嚎後，渾濁的眼珠裡最後一絲屬於人類的麻木徹底消失，隻剩下純粹而貪婪的獸性凶光！它佝僂的身體猛地一彈，枯爪般的小手帶著刺骨的陰風，撕裂空氣，以一種與其乾癟身軀完全不符的恐怖速度，朝著陸凡狠狠撲來！目標直指他的咽喉！
避無可避！擋無可擋！狹窄的管道限製了閃避的空間！陸凡甚至能聞到那爪子上濃烈的腥腐和死亡氣息！
“血脈壓製！用你的帝血威壓！對著它吼！”幽嬛的尖嘯再次響起！
壓製？！陸凡的思維在生死一線被逼到了極致！他幾乎是本能地，在餓殍屍傀即將撲到麵前的瞬間，猛地挺直腰背！胸口塔印灼熱！那點微薄的帝血之力被他強行催動，混合著強烈的求生意誌和憤怒，化為一股無形的威壓，朝著撲來的怪物狠狠吼出：
“滾開！帝威在此！汝等餓殍！俯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