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第一節
“呼…呼…咳咳…”
粗重得如同破風箱般的喘息，在死寂的爛尾樓裡顯得格外刺耳。陸凡背靠著布滿蛛網裂痕的承重柱，癱坐在冰冷粘稠的汙血和碎骨渣裡。每一次吸氣都扯得肺葉生疼，帶著濃得化不開的血腥味和內臟焦糊的惡臭。汗水、血水混著鬼王汙穢的粘液，在他臉上糊了一層又一層，狼狽得像剛從化糞池裡撈出來的泥猴。
那條新生的、覆蓋著焦金筋膜的右臂無力地垂在身側。灼熱滾燙的感覺消退了不少，但筋骨深處依舊傳來陣陣撕裂般的酸痛，如同剛剛超負荷運轉報廢的引擎。筋膜下流淌的暗紅熔岩光芒也黯淡了許多，像是耗儘了燃料的熔爐。帝血金焰在心核深處更是萎靡不振，如同風中殘燭，核心那個微小的塔形印記也模糊不清。
累。前所未有的累。靈魂仿佛都被剛才那驚天一拳給抽乾了。
他艱難地轉動眼球，掃視著眼前這片狼藉的“戰場”。
崩塌成碎塊的白骨王座，如同巨獸的殘骸。鬼王龐大臃腫的屍身癱在汙血和內臟碎塊彙成的“沼澤”裡，胸腔那個焦黑的貫穿洞口還在冒著絲絲縷縷帶著硫磺味的青煙。四周牆壁上人脂蠟燭早已熄滅，凝固的慘白燭淚如同扭曲的淚痕。空氣中彌漫著死亡、腐朽和內臟被高溫碳化後的獨特焦臭，濃烈得幾乎讓人窒息。
剛才還鬼影幢幢、凶戾滔天的血肉盛宴現場，此刻隻剩下死寂。那些剝皮厲鬼逃得乾乾淨淨，隻留下滿地被踩踏過的汙穢腳印和幾具在混亂中被同類撕碎的厲鬼殘骸。偌大的空間，仿佛隻剩下他一個活物…或者說，半死不活的活物。
“媽的…這單…外賣…配送費…得加錢…”陸凡扯了扯乾裂起皮的嘴角，想笑，卻隻擠出個比哭還難看的表情，牽動了臉上的傷口，疼得他齜牙咧嘴。聲音嘶啞得如同砂紙摩擦。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腰側那個徹底報廢、蓋子都不知道飛哪去了的破爛保溫箱。裡麵空空如也。最後那塊“炭烤肋排”…呃，或者說鬼王肋骨精粹的副產品，已經完成了它荒誕而致命的使命。
就在這時——
嗡！
一股極其微弱、如同蝴蝶振翅般的意念波動，極其艱難地穿透了他意識中沉重的疲憊和劇痛，在心核深處那簇黯淡的帝血金焰旁…輕輕漾開。
那波動微弱得幾乎隨時會消散，卻帶著一種熟悉的、刻在骨子裡的…毒舌屬性。
“廢…物…”
聲音斷斷續續，虛弱得如同遊絲，卻依舊帶著那種深入骨髓的嫌棄和…一絲極其不易察覺的…彆的什麼東西？
“…乾得…還…行…”
陸凡的身體猛地一僵！渙散的眼神瞬間聚焦！
幽嬛？！是她？！她醒了？！不對！這聲音…太微弱了！比沉睡前還要虛弱！像是隨時會熄滅的燭火！
“幽嬛？！”他顧不得渾身劇痛，意識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瘋狂地溝通心核深處那簇帝血金焰，“你…你怎麼樣？！”
“…死…不了…”幽嬛的意念更加微弱，帶著極致的疲憊，“強行…引動…塔力…助你…那一拳…透支…太狠…彆…吵…讓我…再…睡會…”
聲音越來越低，越來越模糊，最終徹底沉寂下去。那絲微弱的意念波動也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漣漪散儘，再無蹤跡。
但陸凡的心，卻莫名地安定了不少。
這毒舌器靈還在！雖然沉眠得更深了，但至少…沒徹底消散！這感覺，就像獨自在荒原跋涉的旅人，突然發現背包裡還有半壺水，雖然不多，但足以支撐他走到下一個綠洲。
“睡吧…睡吧…”陸凡喃喃自語，緊繃的神經稍稍鬆弛，“這次…算老子…欠你的…下次…少罵兩句…”
他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強忍著惡心，試圖調動《鬼帝經》，吸收空氣中逸散的、屬於鬼王的精純鬼氣和凶煞本源，來恢複自身枯竭的力量和傷勢。
然而，鬼王隕落後的怨氣實在太過磅礴凶戾，如同粘稠的瀝青，極難煉化。他此刻的狀態又差到了極點，帝血金焰微弱，新臂也處於“冷卻”狀態。吸收的速度慢得令人發指，隻能勉強吊住一口氣，不讓傷勢惡化。
時間在死寂中一分一秒流逝。月光透過巨大的窗洞，在地麵汙穢的血泊中投下慘白的光斑。
陸凡如同一個破舊的玩偶，癱在冰冷的血汙裡，貪婪地汲取著空氣中稀薄的鬼氣，緩慢地修複著千瘡百孔的身體。焦金右臂筋膜的暗紅光芒極其緩慢地恢複著亮度，如同即將熄滅的炭火被重新吹入了一絲氧氣。
就在他心神稍定，準備咬牙堅持，爭取在下一波麻煩找上門前恢複一點行動力時——
嗖！嗖！嗖！
三道極其輕微、卻異常迅疾的破空聲，如同毒蛇吐信，毫無征兆地從爛尾樓外漆黑的夜空中傳來！速度快得隻留下三道模糊的殘影！
陸凡緊閉的雙眼猛地睜開！瞳孔因極致的警覺而驟然收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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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手！而且…來者不善！
他強行中斷了緩慢的恢複過程，殘存的力氣瞬間灌注到那條焦金右臂！暗紅熔岩光芒在筋膜下猛地一漲！整個人如同受驚的獵豹，用儘最後一絲力氣，猛地朝著旁邊一堆倒塌的混凝土碎塊後翻滾過去！
動作牽動了全身的傷口，疼得他眼前發黑，差點直接暈過去。但他死死咬住牙關，沒有發出半點聲音，隻留下原地一片被蹭開的汙血痕跡。
幾乎就在他滾入掩體後的下一秒！
砰！砰！砰！
三道裹挾著陰冷勁風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悄無聲息地落在了陸凡剛才癱坐的位置附近！落腳點精準地避開了地上最粘稠的汙血坑窪，顯示出極好的身法和對環境的掌控力。
月光勉強勾勒出他們的輪廓。
為首一人，身材極高，瘦得如同竹竿，穿著一件寬大的、仿佛用無數塊深色碎布拚接而成的古怪長袍。長袍的兜帽拉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張臉，隻露出一個如同鷹喙般尖銳彎曲的下巴，和兩片薄得幾乎沒有血色的嘴唇。他雙手攏在袖中，靜靜站在那裡，如同融入了黑暗的陰影本身，散發出一種陰冷、深沉、如同毒蛇般伺機而動的危險氣息。他的目光，如同無形的探針，第一時間就鎖定了廢墟中央，剝皮鬼王那龐大焦糊的屍骸，尤其是…胸腔那個巨大的、被貫穿的空洞！兜帽下的陰影裡，似乎閃過一絲難以抑製的…貪婪精光！
在他左側，是一個矮壯敦實的漢子，光禿禿的腦袋在月光下泛著油光，滿臉橫肉，一道猙獰的刀疤從左額角一直劃拉到右嘴角，如同趴著一條扭曲的蜈蚣。他穿著一件無袖的皮質馬甲，裸露在外的雙臂肌肉虯結，如同老樹盤根，皮膚呈現出一種不健康的青灰色，上麵布滿了詭異的暗紫色紋身，紋身圖案扭曲猙獰，仿佛活物般微微蠕動。此刻，他那雙銅鈴般的凶睛正閃爍著毫不掩飾的貪婪和興奮，死死盯著鬼王的屍骸，喉嚨裡發出如同野獸般的低低喘息。他的氣息最為外放，帶著一種蠻橫、暴戾的凶煞之氣，如同人形凶獸。
右側則是一個身形略顯佝僂的老者，穿著一身洗得發白的、類似道袍的灰布長衫，手裡拄著一根盤得油亮的烏木拐杖。他臉上皺紋深刻，如同風乾的橘子皮，眼窩深陷，一雙三角眼渾濁發黃，此刻卻閃爍著精明而警惕的光芒，如同老狐狸。他並未第一時間去看鬼王屍骸，而是警惕地掃視著整個爛尾樓空間，鼻子如同獵犬般微微抽動，似乎在捕捉空氣中殘留的氣息。他的氣息最為內斂，卻帶著一種毒蛇般的陰冷算計。
這三人的組合，詭異而危險。如同嗅到血腥味、從黑夜中撲來的…禿鷲！
“桀桀桀…好濃的鬼王怨氣！好精純的凶煞本源！”那矮壯的刀疤漢子率先忍不住，發出如同砂紙摩擦般的刺耳笑聲，貪婪的目光幾乎黏在了鬼王屍骸上，“老大！老三！咱們這次可真是走大運了！這剛死的鬼王，本源還未徹底散儘！尤其是心核和那根被抽走的肋骨本源殘留…絕對是頂級的煉器、煉丹材料啊！”
他的聲音帶著毫不掩飾的興奮，如同發現了金礦的暴發戶。
“閉嘴，老二！”為首的高瘦黑袍人，聲音如同兩塊冰冷的鐵片摩擦，低沉而陰冷，“收起你那點小心思！東西怎麼分，自有定論！先確認…東西還在不在！”他的目光如同淬毒的刀子，掃過鬼王胸腔那個巨大的焦黑空洞，眉頭微不可查地皺了一下。那空洞邊緣殘留的焦糊痕跡和一絲若有若無的、極其精純霸道的毀滅氣息…讓他本能地感到一絲不安。
“老大說得對！”那佝僂的灰袍老者，三角眼警惕地掃過四周的打鬥痕跡和崩塌的牆壁，手裡的烏木拐杖輕輕點地，發出篤篤的輕響，“鬼王剛死不久，怨氣未散，殺它的人…或者東西，可能還沒走遠！都打起精神！彆陰溝裡翻了船！”他的目光，如同毒蛇的信子，開始仔細地掃過地麵淩亂的腳印、噴濺的血跡、倒塌的混凝土塊…最終，那雙渾濁的三角眼，如同鎖定獵物的毒蛇，精準地…落在了陸凡藏身的那堆混凝土碎塊掩體之後！
陸凡蜷縮在冰冷的碎塊後麵，心臟如同擂鼓般狂跳！汗水瞬間浸透了破爛製服下的裡衣。這三個突然出現的家夥，氣息一個比一個危險！那高瘦黑袍人如同深淵般深不可測，刀疤漢子凶煞之氣撲麵，連那個看似最弱的佝僂老者，那陰冷的目光都讓他感覺如芒在背！
他們是為鬼王殘骸而來！尤其是…鬼王被抽走的那截肋骨本源殘留！
麻煩了！天大的麻煩！
他現在這狀態，彆說對付三個，就是對付那個刀疤臉都夠嗆！新臂的力量還沒恢複，帝血金焰虛弱，幽嬛沉眠…
跑？往哪跑？外麵情況不明，爛尾樓唯一的出口就在那三人身後！
硬拚？跟送死沒區彆！
就在陸凡大腦飛速運轉，思考著如何在這絕境中搏一線生機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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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藏頭露尾的鼠輩！給老子滾出來！”那刀疤臉老二似乎也察覺到了灰袍老者的目光所指，本就暴躁的脾氣瞬間被點燃！他銅鈴般的凶睛猛地瞪向陸凡藏身的掩體，臉上橫肉抖動，那道蜈蚣般的刀疤顯得更加猙獰！蒲扇般的大手猛地抬起！
嗡！
一股蠻橫凶戾的鬼氣瞬間在他掌心凝聚！化作一隻磨盤大小、由森森鬼氣構成的青灰色巨爪！巨爪指尖閃爍著幽冷的寒芒，帶著撕裂金鐵的恐怖威勢，毫不留情地朝著陸凡藏身的那堆混凝土碎塊，狠狠抓了過去！
“老二！彆衝動！”高瘦黑袍老大的陰冷喝止聲慢了半拍！
轟隆！
青灰色鬼爪狠狠抓下！
陸凡藏身的混凝土碎塊堆如同被炸藥引爆，瞬間炸裂開來！大大小小的水泥塊如同炮彈般四散激射！
煙塵彌漫！
下節預告：
鬼爪撕裂掩體煙塵彌漫，陸凡焦金臂硬撼凶煞爪風！骨裂聲中身形暴退。灰袍老者三角眼驟縮：“那手臂…有古怪！”高瘦黑袍老大袖袍微動，一縷無形陰針直刺陸凡眉心！生死一瞬，腰間破爛保溫箱縫隙…一滴冰涼液體悄然滲出…
第52章第二節孟婆湯濺破殺局
轟隆——！！！
青灰色的巨大鬼爪如同隕石般狠狠砸落！狂暴的鬼氣裹挾著撕裂金鐵的蠻橫力量，瞬間將陸凡藏身的混凝土碎塊堆徹底淹沒！無數堅硬的水泥塊如同被丟進粉碎機，在刺耳的爆裂聲中炸成漫天齏粉！濃烈的煙塵混合著碎石灰末，如同沙塵暴般猛地擴散開來！
“咳…噗！”
陸凡的身影如同破麻袋般從炸開的煙塵中心倒飛而出！他剛才在鬼爪落下的瞬間，已經將殘存的所有力量灌注到那條焦金右臂，交叉護在胸前硬抗！
但刀疤臉老二含怒一擊，凶煞鬼氣何等蠻橫霸道！陸凡此刻重傷之軀，新臂力量尚未恢複，帝血金焰虛弱，如同強弩之末！
哢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聲清晰響起！陸凡感覺護在胸前的焦金右臂如同被高速行駛的卡車撞中！一股沛然莫禦的巨力狠狠衝擊而來！覆蓋著焦金筋膜的臂骨表麵，瞬間浮現出蛛網般的細微裂紋！劇痛如同高壓電流瞬間席卷整條手臂！
“呃啊！”他喉嚨裡發出一聲壓抑的痛哼，身體完全不受控製，如同斷線風箏般向後拋飛！狠狠撞在七八米外另一堵布滿裂痕的承重牆上！
咚！
後背與堅硬粗糙的混凝土牆麵親密接觸，巨大的衝擊力讓他眼前金星亂冒，五臟六腑如同被狠狠顛簸了一遍！又是一口滾燙的逆血湧上喉頭，被他強行咽了回去，鐵鏽味充斥口腔。
煙塵緩緩散去。
刀疤臉老二收回鬼爪，看著被自己一擊轟飛、狼狽撞在牆上的陸凡，臉上橫肉抖動，那道蜈蚣般的刀疤扯出一個猙獰而殘忍的笑容：“桀桀！原來是個半死不活的廢物！也敢在老子麵前裝神弄鬼？”他銅鈴般的凶睛貪婪地掃過陸凡那條焦金色澤、布滿裂紋卻依舊散發著不凡氣息的右臂，“嘖嘖，這條胳膊…倒是個好東西！歸老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