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上):
爐門洞開的瞬間,時間仿佛被凍結了,又在下一秒被徹底撕碎。
沒有驚天動地的咆哮,隻有一片粘稠到化不開的、翻滾著無儘惡意的純粹黑暗,如同決堤的冥河之水,猛地從焚屍爐巨大的膛口洶湧而出!緊隨其後的,是一股無法抗拒、直透骨髓的恐怖吸力!
這吸力並非作用於肉體,而是直接作用於靈魂!陸凡感覺自己像一個被戳破的氣球,體內某種最核心、最本質的東西正被一股蠻橫至極的力量瘋狂向外撕扯!意識瞬間模糊,視野邊緣發黑,耳朵裡灌滿了自己血液奔流的轟鳴以及無數怨魂被那黑暗吞噬時發出的、令人牙酸的尖利哀嚎!
那兩隻巨大的、覆蓋著破碎焦痂和流淌黑色膿液的爪子,死死摳在爐膛邊緣,支撐著一個難以想象的恐怖頭顱緩緩探出那片翻騰的黑暗。沒有眼睛,隻有兩個深不見底、不斷滲出汙血的巨大窟窿,如同通往地獄深淵的入口,精準地“鎖定”了陸凡和林薇的方向!那張裂開的口器,布滿了層層疊疊、螺旋排列的森白利齒,此刻正無聲地張開,形成一個吞噬萬物的黑洞源頭!
吸力驟然倍增!
“呃啊——!”陸凡身體猛地向前一個趔趄,雙腳死死蹬住地麵龜裂的水泥塊,才勉強沒有被立刻吸過去。他感覺自己的五臟六腑都要被那股力量從喉嚨裡扯出來了!更糟糕的是,他身後那尊籠罩著林薇的血獄熔爐虛影,在這恐怖的吸扯和黑暗侵蝕下,光芒瘋狂閃爍、搖曳,如同狂風中的燭火,發出不堪重負的嗡鳴!籠罩林薇的金紅光芒也開始劇烈波動、收縮!
“抱緊她!蠢貨!用你的血脈共鳴當錨點!拉住你們兩個的魂!”幽嬛的聲音在他腦海深處炸響,前所未有的尖銳和急迫,甚至帶上了一絲難以掩飾的虛弱嘶啞,“快!往…往停屍間冷庫跑!那地方…有東西…能暫時擋住這怪物!這是唯一的生路!快啊!熔爐要撐不住了!”
停屍間冷庫?陸凡腦中瞬間閃過之前路過時感受到的那股子滲入骨髓的陰寒。來不及細想為什麼那裡能擋住這恐怖巨怪,幽嬛的嘶吼就是最後的救命稻草!
“媽的!”陸凡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拚儘全身的力氣對抗著那恐怖的靈魂吸扯,同時將自身那微弱卻源自本源的帝血氣息,不顧一切地朝著熔爐虛影內那團劇烈波動的金紅光芒“撞”了過去!
嗡!
仿佛一根無形的弦被狠狠撥動!一股源自血脈最深處的、微弱卻堅韌的聯係瞬間建立!順著這道聯係,陸凡清晰地“感知”到了光繭中林薇那混亂、狂暴、瀕臨崩潰的痛苦意識!那感覺如同握住了一塊燒紅的烙鐵,又像是在狂風巨浪中抓住了一根稻草!
就是現在!
“給我定住!”陸凡心中怒吼,借著這股血脈共鳴帶來的瞬間“錨定”效果,他猛地爆發出最後殘存的鬼力,甚至不惜再次引動了體內剛剛平息一絲的帝血之力!他的身體爆發出微弱的金紅光芒,硬生生在靈魂層麵釘住了刹那!
借著這千鈞一發的機會,他雙腿肌肉賁張,如同壓縮到極致的彈簧,猛地蹬地!整個人不再後退抵抗吸力,反而借助這股吸扯的力量,如同離弦之箭,朝著牆角那團被熔爐虛影包裹、光芒明滅不定如同呼吸的金紅光繭,亡命地撲了過去!
“蠢材!找死!”通道儘頭,老張發出氣急敗壞的嘶吼。他渾身纏繞著怨魂黑火,雙手依舊死死握著插在爐門殘骸上的推屍釺,試圖催動爐中那恐怖的存在加速吞噬。然而,陸凡這借力飛撲的動作實在太過突兀和冒險,那巨怪頭顱似乎也頓了一下,恐怖的吸力出現了一絲微不可查的遲滯!
就是這零點幾秒的遲滯!
砰!
陸凡重重地撞在了那團金紅光繭之上!預想中的堅硬碰撞沒有發生,反而像是撞進了一團粘稠、灼熱卻又帶著奇異生命力的液體之中!熔爐虛影瞬間向內坍縮,將他和光繭內的林薇緊緊包裹在一起!金紅光芒猛地向內收縮,亮度驟然提升,形成一個更加凝實、表麵流淌著熔岩般符文的巨大光繭!
“呃!”陸凡悶哼一聲,感覺自己像是抱住了一塊燒紅的巨大烙鐵!林薇身體傳來的恐怖高溫和狂暴的帝血能量衝擊,透過光繭灼燒著他的皮膚,衝擊著他的血脈!更有一股混亂的意識碎片,帶著無儘的悲愴、憤怒和毀滅欲望,如同無數根鋼針狠狠紮進他的腦海!
“穩住…共鳴!用你的意誌…引導…收束!”幽嬛的聲音在他意識裡響起,虛弱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如同溺水者最後的浮木。
陸凡強忍著靈魂和肉體的雙重劇痛,死死抱住懷中這團人形的“小太陽”。他閉上眼睛,將所有的意念沉入血脈深處,努力去呼應、去安撫、去引導那狂暴的帝血殘渣!他的帝血雖然微弱,卻帶著一種源自本源的、更高層次的統禦意誌!
“跟我走!”他嘶吼著,不是對林薇,而是對那狂暴的帝血力量!他抱著光繭,借著剛才飛撲的慣性,雙腳再次狠狠蹬在地麵,朝著通道另一端——停屍間冷庫的方向,亡命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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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後,那恐怖的焦痂巨怪似乎被徹底激怒了!它那顆探出的巨大頭顱猛地向後一仰,兩個流淌汙血的窟窿死死“盯”著陸凡逃竄的方向,那張布滿螺旋利齒的巨口再次無聲地張開到極限!這一次,吸力不再是廣域的拉扯,而是凝聚成了一道無形的、指向性極強的恐怖“吸管”,如同實質的黑暗長矛,瞬間跨越空間,狠狠“釘”在了陸凡後背那巨大的金紅光繭之上!
轟!
陸凡感覺像是被一柄無形的巨錘狠狠砸中後背!光繭劇烈震顫,發出刺耳的嗡鳴!巨大的力量拖拽著他和林薇,奔跑的速度驟減,甚至開始有向後滑動的趨勢!他腳下的水泥地麵被蹬出深深的溝壑,碎石飛濺!
“幽嬛!!”陸凡目眥欲裂,感覺自己的脊椎都要被這股力量壓斷了!
“廢物!頂住!把你的帝血…當燃料燒!注入熔爐!快!”幽嬛的聲音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瘋狂。
燒帝血?!陸凡心頭一顫,這簡直是自毀根基!但此刻彆無選擇!他猛地一咬牙,強行催動心臟深處那點珍貴的帝血本源,如同點燃了自身的生命火炬!
嗤啦!
一股遠比之前精純、熾烈的金紅光芒從他身體內部爆發出來,瞬間注入包裹兩人的巨大光繭!光繭表麵的符文驟然亮起,如同燒紅的烙鐵!一股帶著帝皇威嚴的、灼熱無比的斥力猛地從光繭表麵爆發開來!
嗤——!
那根無形的、由巨怪吸力凝聚的黑暗“吸管”,與光繭爆發的帝血斥力狠狠碰撞!發出如同燒紅的鐵塊浸入冰水的刺耳聲響!大片大片的黑色煙霧被蒸發、湮滅!雖然沒能徹底震開那恐怖的吸扯,但那股拖拽的力量被硬生生削弱了大半!
“走!”陸凡喉嚨裡湧上腥甜,強行咽下,借著斥力爆發帶來的短暫空隙,抱著光繭,爆發出前所未有的速度,如同一顆燃燒的金紅流星,朝著通道儘頭那扇標注著“停屍間·冷庫”的厚重鐵門撞去!
“攔住他們!”老張的狂吼充滿了氣急敗壞和難以置信,“我的‘老朋友’!撕碎他們!”
焦痂巨怪發出一陣無聲的、卻讓整個地下空間都在震顫的憤怒波動!它那巨大的爪子猛地發力,整個爐膛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它那龐大的、覆蓋著焦痂和黑色膿液的軀乾,開始更加用力地向外掙紮、擠出!更多的、如同石油般粘稠的黑暗物質從爐膛內湧出,帶著更加刺鼻的硫磺惡臭和絕望氣息,朝著陸凡逃竄的方向蔓延、吞噬!速度竟比陸凡的亡命奔逃還要快上一線!
冰冷的寒意,如同實質的針,刺穿了通道儘頭彌漫的硫磺惡臭和狂暴能量餘波,率先觸碰到陸凡汗濕的後頸。那是停屍間冷庫散發出來的、帶著死亡沉寂氣息的低溫。
近了!那扇厚重的、漆成慘白色的金屬冷庫大門就在眼前!門上凝結著厚厚的白霜,把手都凍得發亮。
然而,身後那粘稠的、翻滾著怨魂虛影的黑暗潮水,帶著凍結靈魂的汙穢氣息,如同跗骨之蛆,速度更快!如同漲潮的黑色海嘯,距離陸凡的後背,隻有不到五米!他甚至能感覺到那黑暗中無數隻冰冷“手”即將抓來的死亡觸感!
“開門!!”陸凡在心底咆哮,抱著懷中光芒依舊刺眼、溫度卻詭異地開始與外界寒意交融的光繭,用儘最後一絲力氣,狠狠撞向那扇冷庫大門!
預想中的沉重撞擊聲沒有傳來。
就在他即將撞上鐵門的瞬間,那扇凝結著厚厚白霜、看似堅固無比的冷庫大門,竟然無聲無息地…向內滑開了一道縫隙!
一股遠比門外通道濃鬱十倍、仿佛能凍結靈魂的恐怖寒流,如同沉睡了千萬年的冰霜巨獸蘇醒後的第一口吐息,猛地從門縫中洶湧而出!
呼——!!!
極寒瞬間降臨!
陸凡身上的汗珠和沾染的塵土,在接觸到這股寒流的刹那,直接凍結成冰!他裸露在外的皮膚傳來針紮般的刺痛,緊接著是麻木!身後那洶湧撲來的粘稠黑暗,在這股極致的寒流衝擊下,如同撞上了一堵無形的冰牆!無數扭曲的怨魂虛影發出淒厲到變調的尖嘯,瞬間被凍結、凝固,化作一片片懸浮在空中的、姿態猙獰的黑色冰雕!黑暗蔓延的速度驟然停滯,表麵甚至凝結出了一層慘白的冰晶!
“嘶——!”陸凡倒抽一口涼氣,這寒氣之猛烈,遠超他的想象!但他此刻顧不得許多,生的希望就在眼前!他抱著光繭,趁著身後黑暗被寒氣阻擋的刹那,毫不猶豫地從那剛剛開啟的門縫中,猛地擠了進去!
砰!
沉重的冷庫大門在他身後轟然閉合,隔絕了外麵老張瘋狂的嘶吼、巨怪無聲的咆哮以及那令人作嘔的硫磺焦臭味。巨大的撞擊聲在密閉的冷庫空間裡回蕩,震得頭頂的冷光燈管都嗡嗡作響。
死寂。
絕對的死寂取代了通道裡的喧囂。
刺骨的寒冷如同無數根細密的冰針,穿透衣物,瞬間刺入骨髓。陸凡感覺自己像是赤身裸體掉進了西伯利亞的冰窟,每一次呼吸都帶著冰渣,肺部火辣辣地疼。冷庫內的空氣仿佛都凝固了,帶著一種特殊的、混合著消毒水和某種難以形容的、類似於陳舊金屬與乾涸血液的冰冷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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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一片朦朧的白霧——那是他呼出的熱氣瞬間凝結形成的冰晶。他下意識地抱緊了懷中的光繭。奇怪的是,林薇化身的這團金紅光芒,溫度竟然在急劇下降!不再是之前那種焚儘一切的灼熱,而是變成了一種溫潤的、帶著奇異生命力的暖意,如同寒冬裡的暖玉,恰好抵消了一部分外界的酷寒,成了他在這冰窟裡唯一的溫暖源。
金紅光繭的光芒也在迅速收斂、內蘊,變得不再刺眼,反而呈現出一種半透明的、琥珀般的質感。透過光繭朦朧的外壁,陸凡隱約能看到林薇蜷縮的身影輪廓,她臉上的痛苦似乎減輕了許多,緊皺的眉頭微微舒展,隻是臉色依舊蒼白得近乎透明,仿佛一尊易碎的冰雕美人。
“暫時…安全了?”陸凡聲音嘶啞,帶著劫後餘生的顫抖,牙齒不受控製地格格打顫。他環顧四周。
冷庫很大,慘白的冷光燈鑲嵌在高高的天花板上,光線被彌漫的寒氣折射,顯得異常清冷和朦朧。一排排巨大的、如同鋼鐵抽屜般的停屍冰櫃,整齊地排列在兩側的牆壁上,一直延伸到冷庫深處看不見的陰影裡。冰櫃的金屬表麵覆蓋著厚厚的、毛茸茸的白色冰霜,櫃門上隻有冰冷的編號,沒有任何其他標識,沉默得如同墓碑。
地麵是粗糙的水泥地,同樣凝結著白霜,踩上去發出輕微的嘎吱聲。冷庫中央空蕩蕩的,隻有冰冷的寒氣在地麵緩緩流淌。
“安全?”烙印中,幽嬛的聲音響起,帶著一種劫後餘生的虛弱,但那份刻在骨子裡的毒舌卻一點沒少,“蠢貨,你是從油鍋跳進了冰窖!暫時凍住了外麵那汙穢的玩意而已!那爐子裡爬出來的東西…可不會輕易放棄帝血的氣息!還有…”
她的聲音突然頓住,帶著一絲前所未有的凝重和…驚疑?
“等等…這地方…不對!”
陸凡的心猛地一緊。幾乎在幽嬛話音落下的同時,他也察覺到了!
冷!不僅僅是物理意義上的低溫!
還有一種更深沉的、仿佛能凍結靈魂、凝固思維的“冷”!這種“冷”並非均勻分布,而是…來自四麵八方那些沉默的停屍冰櫃!
他抱著林薇化身的琥珀光繭,僵立在冷庫中央,隻覺得一股股難以言喻的、帶著無儘死寂和怨恨的陰寒氣息,正從那一排排冰櫃的縫隙中絲絲縷縷地滲透出來!這些氣息如同冰冷的毒蛇,悄無聲息地纏繞上他的腳踝,鑽進他的骨髓,試圖凍結他的思維和血液!
更讓他頭皮發麻的是——
噠…噠噠…
一種輕微的、有節奏的敲擊聲,在死寂的冷庫中突兀地響起!
聲音的來源…似乎是他左手邊最近的一個停屍冰櫃!
噠…噠噠…噠…
那聲音很輕,很慢,像是凍僵的手指在用最後的力氣,輕輕叩擊著厚重的金屬櫃門內側…帶著一種令人窒息的絕望和…某種無法理解的等待?
陸凡的血液幾乎要凝固了。他猛地扭頭看向那個冰櫃——編號“b07”。櫃門緊閉,覆蓋著厚厚的白霜。但那敲擊聲,清晰無比,如同死亡的倒計時,一下,又一下,敲在他的心臟上!
“幽嬛…這…這是什麼?”陸凡的聲音乾澀得厲害,抱著光繭的手臂不自覺地收緊。懷中的溫暖琥珀光繭,似乎也感受到了這彌漫的恐怖死寂陰寒,光芒微微波動了一下。
幽嬛沉默了片刻,她的聲音第一次帶上了一種陸凡從未聽過的、近乎毛骨悚然的凝重和不確定,仿佛在極力辨認著什麼極其古老而禁忌的存在:
“麻煩大了…蠢貨…這冷庫裡…關著的…可不隻是普通的屍體…”
她的話音未落——
哢噠…哢噠…哢噠…
如同連鎖反應!那個“b07”冰櫃的敲擊聲仿佛是一個信號!緊接著,陸凡右手邊的一個冰櫃編號“a13”)也響起了沉悶的撞擊聲!仿佛有什麼東西在裡麵用力地衝撞著櫃門!
然後是對麵牆上的一個冰櫃“c09”)…再然後更深處“d24”)…聲音越來越密集!從單調的敲擊,變成了沉悶的撞擊,再到尖銳的抓撓!無數的抓撓聲、撞擊聲、甚至還有指甲刮擦金屬的刺耳噪音,如同潮水般從四麵八方、從那些冰冷的鋼鐵墳墓中洶湧而來!
整個停屍間冷庫,仿佛在這一刻活了過來!變成了一個由無數被冰封的怨念和死寂之物組成的、即將蘇醒的恐怖巢穴!
頭頂慘白的冷光燈,在無數冰櫃的震動和噪音中,開始瘋狂地閃爍起來!光線忽明忽滅,將陸凡抱著琥珀光繭的身影,以及周圍那些不斷震動、仿佛隨時會彈開的冰櫃,映照得如同地獄繪卷!
“它們…被外麵那東西的氣息…還有你懷裡的帝血…驚醒了…”幽嬛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這裡…是比外麵那個焚屍爐…更古老的…‘停屍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