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
焚骨魔神將的隕落，如同在阿斯莫德複仇軍這潭深水中投下了一顆巨石，激起的漣漪正通過深淵的渠道，向著更黑暗的源頭擴散。陸凡能隱約感覺到，那道曾被削弱、卻始終如附骨之疽般的魔神標記，再次傳來了冰冷而暴怒的悸動。更大的風暴，正在醞釀。
但他並未在意。千年征戰磨礪出的，不僅是力量，更是一顆麵對任何強敵都能泰然處之的強者之心。清理完“猩紅煉獄”的殘局，將繳獲的魔晶、深淵材料以及那柄蘊含“痛苦之火”法則的巨錘收入中轉站庫房後，他便將注意力從征伐暫時移開。
實力鞏固，隱患暫除，是時候……回歸“主業”了。
萬界中轉站內，一切井然有序。陰兵軍團在輪換休整與演練新戰陣；輪回井吞吐著新獲得的資源，井水愈發清澈深邃；阿卡夏知識庫的解析在信仰網絡算力支持下穩步推進；與亡靈位麵墨菲斯君主的貿易依舊火爆，“冰封怨念泡泡”已成功推出，市場反響熱烈。
陸凡踱步至中央指揮區，目光掃過那片旋轉的信標星圖。代表亡靈位麵、賽博坦尼亞聯合體依舊是冰冷的商業光點）、以及少數幾個已建立初步聯係或完成清理的坐標穩定地閃爍著。而更多的，是那些依舊黯淡、或閃爍著代表未知與危險光芒的信標。
他的視線，最終停留在了一個新近浮現、光芒極其微弱、卻散發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灰敗”與“死寂”氣息的信標上。這個信標並非通過常規的時空波動或能量輻射被捕捉，而是……如同溺水者的最後一聲呐喊，通過信仰網絡那玄妙的、連接眾生心念的渠道，微弱地滲透了進來。
幽嬛的身影悄然浮現，她的目光也落在那灰色信標上，金色眼眸中數據流快速閃過：“檢測到異常祈願信號，來源位麵坐標未知，信號強度低於標準閾值97.8，信息結構破碎，充滿‘終結’、‘絕望’、‘無力回天’等負麵情緒因子。初步判定為……無效或極端低優先級信號，建議過濾屏蔽。”
通常，這種微弱到幾乎不存在、且充滿負麵能量的信號，會被信仰網絡自動歸類為“雜訊”處理。畢竟，諸天萬界，每時每刻都有無數生靈在絕望中祈禱，若每一個都回應，即便是神明也會力竭。
然而，陸凡卻抬手阻止了幽嬛的過濾操作。他凝視著那縷仿佛隨時會熄滅的灰色光芒，千年征戰中淬煉出的、對“氣息”極度敏銳的感知，讓他捕捉到了一點不同尋常的東西。
在那濃得化不開的絕望深處，隱藏著一絲……極其微弱的、卻無比堅韌的“不甘”。那不是對生的渴望，而是一種類似於“至少要留下存在過的證明”、“不想就這樣無聲無息地消失”的執念。
“接通它。”陸凡開口道，聲音平靜。
“塔主？”幽嬛有些不解，“這種信號能量級極低，即便回應，消耗遠大於收獲，且大概率無法建立穩定連接。從效率角度……”
“接通它。”陸凡重複了一遍，語氣不容置疑，“有時候，最重要的‘訂單’，恰恰來自於最微弱的呼喚。而且……”他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深邃的光芒，“‘絕望’本身，或許也是一種未曾發掘的‘資源’。”
幽嬛不再多言，依言操作。信仰網絡微微調整頻率，如同最精密的收音機，開始嘗試捕捉、放大並解析那道絕望的訊息。
滋滋……啦啦……
破碎的、混雜著無儘噪音的信息流斷斷續續地傳來，仿佛來自宇宙的儘頭，時空的墳墓。
【……放棄吧……沒用的……一切都將被‘永暗’吞噬……】
【……記錄……至少要把我們的故事……我們的文明……記錄下來……】
【……坐標……k712迷失域……‘終末回響’紀念碑……植入最後的‘文明之種’……】
【……請求……未知的存在……無論你是誰……帶走它……讓我們的痕跡……不要……徹底湮滅……】
【……報酬……我們已一無所有……唯有……永恒的靜默……與……消亡的權能碎片……】
信息到此戛然而止，那灰色的信標閃爍了幾下，徹底黯淡、熄滅，仿佛從未出現過。信號來源的位麵坐標k712迷失域）也瞬間變得模糊不清，無法再次鎖定。
靜默。消亡的權能碎片。
陸凡微微眯起了眼睛。這個“訂單”，與其說是求助，不如說是一個文明在徹底毀滅前，向虛無中拋出的、一個承載著最後希望的漂流瓶。他們不祈求拯救，隻祈求“存在”的痕跡能被保留。
而報酬，是“永恒的靜默”與“消亡的權能碎片”。前者聽起來像是一種詛咒，後者則是一種陸凡從未接觸過的、涉及“終結”概念的本源力量。
“能追蹤到信號最後消失的區域嗎？”陸凡問道。
幽嬛快速運算著：“信號徹底湮滅，源頭坐標已不可恢複。但其傳遞路徑在信仰網絡中留下了極其細微的‘回波痕跡’，結合阿卡夏知識庫中對‘迷失域’的描述，可以鎖定一個大致的、範圍約三百個標準位麵單位的搜索區域。但警告，該區域時空結構極不穩定，充斥著‘存在抹消’效應，危險等級：極高。且搜索需要消耗巨大能量，成功率無法保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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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個位麵單位！如同在太平洋裡尋找一根特定的針！而且環境如此惡劣。
“值得嗎？”幽嬛看向陸凡，“為了一個未知文明留下的、可能毫無價值的‘遺言’，以及兩種聽起來就不祥的報酬，投入如此巨大的成本？”
陸凡沉默了片刻，腦海中閃過那絲堅韌的“不甘”，閃過“永恒的靜默”與“消亡的權能碎片”這些字眼。他想起了自己鎮壓在心魔劫中的毀滅意誌，想起了輪回的真意在於承載一切，包括……終結。
“值得。”他做出了決定，眼神銳利起來，“這不僅是一個訂單，更是一個機會。一個接觸‘消亡’法則的機會，一個了解文明最終歸宿的機會。而且，‘絕望’本身，或許能錘煉我的道心，讓我對‘輪回’的理解更加深刻。”
他看向幽嬛：“製定搜索計劃，優先保證安全。調動信仰網絡冗餘算力，結合時空結晶的力量，儘可能縮小搜索範圍。我們需要找到那個‘終末回響’紀念碑。”
“明白。”幽嬛不再質疑，立刻開始執行。龐大的信仰願力開始向著那片廣袤而危險的“迷失域”滲透，時空結晶也被引動，散發出穩定的波動，輔助定位。
這是一個大海撈針的任務，充滿了未知與危險。
但陸凡已然將其接取。
他回到輪回井旁，盤膝坐下，一邊調整狀態，一邊等待著搜索的結果。他的意識仿佛能穿透無儘虛空，看到那片被“永暗”吞噬、萬物歸墟的絕望之地，看到那座可能早已破敗、卻承載著一個文明最後倔強的紀念碑。
送外賣，送的不僅僅是食物與貨物。
有時，送達一份“存在”的證明，接過一份“消亡”的權能，或許比贏得一場戰爭，更有意義。
這單“絕望訂單”，他送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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