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
手握觀測者卡薩爾的“存在印記”，陸凡並未立刻動身尋找那虛無縹緲的“時序理事會”。這個任務太過縹緲，優先級暫時後置。他的目光，再次投向了那片熟悉的星空，投向了那顆依舊在太陽係外圍巡弋的不明天體——“3a阿特拉斯”，以及它所揭示的另一條線索。
經由“3a阿特拉斯”中轉的、來自“永恒靜寂之域”的訂單需求已經明確：需要輸送相當於一千標準單位【秩序矽塵】的能量，用以維係那片概念維度的“寂靜核心”。這是一個不小的數目，幾乎要掏空陸凡目前所有的【秩序矽塵】儲備。但回報同樣誘人——進入那片禁忌領域外圍，閱覽記載著宇宙生滅秘密的“舊日碑文”。
就在陸凡與幽嬛籌備這筆“訂單”，並持續嘗試聯係“星靈聯合體”時，“3a阿特拉斯”再次傳來了新的異常信號。這一次，信號的源頭並非指向深空，而是……近在咫尺的月球！
信號極其微弱，且斷斷續續，仿佛一個垂死生靈最後的喘息。它並非通過常規的電磁波傳遞，而是一種更為基礎的、基於引力微擾的共鳴信號，若非“3a阿特拉斯”如同一個超級放大器將其捕捉並轉譯，幾乎不可能被任何地球科技偵測到。
“信號源鎖定……月球背麵，馮·卡門撞擊坑深處。”幽嬛迅速定位，光幕上顯示出月球崎嶇的背麵的高清圖像，“存在非自然結構……一個……巨大的、部分掩埋在月壤下的……梭形物體！”
圖像被不斷放大、增強。那是一個長度超過三公裡、通體呈現暗銀灰色的龐然大物。它的表麵布滿了撞擊坑和宇宙塵埃，顯然已在月球上沉睡了極其漫長的歲月。其造型並非人類已知的任何航天器風格，線條流暢而怪異，帶著一種冰冷的、非生物的幾何美感。最引人注目的是，在它那巨大軀體的中段，有一道觸目驚心的、仿佛被某種巨力撕裂的可怕傷口，邊緣金屬扭曲翻卷，露出內部黑暗複雜的結構。
“一艘……外星飛船的殘骸？”陸凡瞳孔微縮。地球人探索月球數十年，竟從未發現如此近在咫尺的、足以顛覆認知的造物！
“信號就是從那道裂口深處傳出的。”幽嬛分析著信號內容，“不是求救……更像是……一段不斷重複的……‘日誌’，或者說……‘遺言’。”
她開始轉譯那段微弱而悲涼的信號：
【……日誌記錄……第……無法計次……母星……‘翠藍光輝’……已確認湮滅……遵循‘方舟協議’……我艦‘永恒守望者號’……攜文明火種庫……脫離……】
【……遭遇……未知時空亂流……引擎過載……結構損傷嚴重……迫降於此……衛星……】
【……能量……即將耗儘……火種庫維持係統……瀕臨離線……】
【……後來者……無論你是誰……若聽到此訊息……請帶走‘火種’……延續‘翠藍光輝’之傳承……】
【……我們……曾仰望星空……我們……曾擁有詩歌與藝術……我們……不願就此……徹底……沉默……】
【……報酬……艦船核心數據庫訪問權限……以及……我們……對毀滅者的……最後……觀測數據……】
信號到此，發出一陣如同電流不穩的雜音，隨即徹底沉寂下去。那艘沉睡在月球背麵的巨大飛船，仿佛在發出最後一聲呐喊後，終於耗儘了最後一絲能量，重歸於永恒的死寂。
陸凡沉默地聆聽著這段跨越了不知多少光年、承載著一個消亡文明最後希望的“故事”。他能感受到那信號中蘊含的，並非個體對死亡的恐懼，而是一個種族對“存在”本身的不甘與眷戀。這與“星靈聯合體”的絕望何其相似，卻又更加具體，更加觸手可及。
“‘翠藍光輝’……又一個逝去的文明。”幽嬛的聲音帶著一絲沉重，“它的飛船在月球沉睡了可能數百萬年，直到‘3a阿特拉斯’的到來，其特殊的信號中繼能力，才偶然激活了這艘船最後的信息發射單元。”
“所以，‘3a阿特拉斯’像是一個信使，一個觸發器。”陸凡若有所思，“它不僅傳遞信息，似乎也在……喚醒一些沉寂在宇宙角落的‘回響’。”
他看向光幕上那艘巨大的殘骸，做出了決定。
“準備穿梭艙。我們去月球，親自‘取餐’。”
這一次，陸凡沒有動用大規模的空間傳送，而是選擇了一種更低調的方式——一艘利用阿卡夏科技與九獄塔空間技術結合製造的小型隱形穿梭艙。它無聲無息地劃過地月之間的空間，避開了地球上所有監測係統，悄然降落在月球背麵那巨大的馮·卡門撞擊坑內。
身穿簡易宇航服更多是偽裝），陸凡踏上了月球表麵。低重力環境下，他步履輕捷地走向那艘名為“永恒守望者號”的龐然殘骸。越是靠近，越是能感受到其體積的壓迫感與歲月帶來的滄桑。破損的艦體如同史前巨獸的骨骸，無聲地訴說著曾經的輝煌與最終的悲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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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那道巨大的裂口進入飛船內部。裡麵一片漆黑，死寂，隻有他的頭燈照亮前方。通道寬闊而空曠，牆壁上偶爾能看到一些早已熄滅的、造型奇異的指示燈光和無法理解的符號。空氣中沒有灰塵，隻有絕對的真空和冰冷。
遵循著幽嬛通過穿梭艙傳來的內部結構掃描圖，陸凡一路深入，最終抵達了飛船的核心區域——一個巨大的球形空間。這裡應該是艦橋或者中央控製室。大部分設備都已漆黑破損，唯有房間中央，一個半嵌入地麵、表麵布滿裂紋的菱形水晶柱，還在極其微弱地閃爍著淡藍色的光芒。
那最後的信號，就是從這裡發出的。
陸凡走到水晶柱前，伸出手，輕輕按在冰冷的水晶表麵。他沒有嘗試用科技手段連接，而是直接釋放出自己的一縷神念，帶著安撫與交流的意願，滲透進去。
刹那間，一段更加清晰、更加磅礴、卻也更加悲傷的信息流，湧入他的意識！
他“看”到了一個生機勃勃、海洋麵積遠超地球的翠藍色星球；“看”到了那個文明高度發達的城市、充滿藝術感的建築、以及它們形似直立海豚、卻擁有靈巧雙手和睿智眼眸的種族形態；他感受到了它們對宇宙的好奇，對知識的渴望，對家園的熱愛……
然後，災難降臨。並非戰爭，也非內亂，而是一種……來自宇宙深空的、無法理解、無法抗拒的“規則抹消”。星係的物理常數開始紊亂，空間結構崩塌，那顆翠藍色的星球連同它的恒星，如同被橡皮擦從畫布上抹去一般，迅速而徹底地消失在虛空之中！唯有這艘執行方舟計劃的“永恒守望者號”，在最後關頭掙脫出來，卻也在時空亂流中遭受重創……
信息流中充滿了那個文明最後的眷戀、未能保護家園的痛苦、以及對未來的渺茫希望。
當信息流結束時，水晶柱的光芒徹底熄滅了。但在其核心位置，一枚約莫拳頭大小、內部仿佛封存著一片微縮星雲、散發著柔和生命波動的晶體，緩緩浮現出來——文明火種。
同時，一股龐大的數據流也湧入幽嬛早已準備好的接收裝置中——那是“永恒守望者號”的核心數據庫，以及它們對那場毀滅性災難的、殘缺卻珍貴的最後觀測記錄。
陸凡鄭重地收起那枚“文明火種”，如同捧起一個沉睡的星係。他最後看了一眼這艘承載了太多悲傷與希望的飛船殘骸，轉身離開了。
回到穿梭艙，啟動，返航。
他帶回的，不僅僅是一枚火種和一份數據庫。
他帶回了一個文明最後的“聲音”，一個關於存在與消亡的悲壯故事。
這份送往月球背麵的“外賣”，其重量，遠超任何有形之物。
而“3a阿特拉斯”與這艘飛船的巧合聯係，也像是一個謎題，預示著在更廣闊的宇宙圖景中，隱藏著更多交織的命運與等待被聆聽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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