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山如墨,夜雨滂沱。
林風跪在冰冷的地麵上,望著眼前那盞搖曳的長明燈,火苗在風雨聲中不安地跳動,仿佛隨時都會熄滅。就像他此刻的心情,在這荒山野嶺中飄搖無依。
這裡是秦嶺深處的一處小山頭,師父生前選擇的清修之地。一間簡陋的木屋,一方小小的院落,便是他們師徒二人全部的世界。而現在,這個世界隻剩下他一個人了。
“師父,已經第七天了。”林風低聲說著,聲音沙啞得幾乎聽不見。
七天前,師父溘然長逝。臨終前,老人乾枯的手緊緊抓住林風,渾濁的眼睛直直盯著窗外電閃雷鳴的天空,斷斷續續地留下最後的囑咐:
“風兒...記住...市井藏龍...地眼...凶...勿尋...”
話未說儘,師父的手已然垂下。窗外一聲驚雷炸響,震得整個木屋簌簌發抖。
林風至今不明白師父最後的話是什麼意思。市井藏龍?地眼?勿尋?這些詞語在他腦海中盤旋了七天七夜,卻理不出個頭緒。
雨聲漸密,打在屋頂上劈啪作響。林風緩緩起身,腿腳早已跪得麻木。他走到窗邊,看著外麵漆黑一片的山林,隻有偶爾劃過的閃電能瞬間照亮那些扭曲舞動的樹影。
這間屋子已經有些年頭了。木牆被歲月熏成了深褐色,上麵掛著幾件風水師常用的器物——一把古銅錢劍,一麵斑駁的八卦鏡,還有一柄桃木劍。這些都是師門傳承下來的法器,據師父說已有上百年的曆史。
牆角堆著幾十本古籍,紙張泛黃發脆,大多是手抄本,有些甚至沒有書名。林風從小就被要求背誦這些書中的內容——《葬經》《青囊奧語》《撼龍經》...那些晦澀難懂的歌訣和條文幾乎占據了他整個童年和少年時光。
“風水之道,在乎察形觀勢,理氣乘時。”師父的教誨言猶在耳,“我輩風水師,不是江湖術士,而是天地秩序的守護者。”
然而這個時代已經不再需要守護者了。科學技術的光芒照亮了每一個角落,古老的風水之術被視為迷信糟粕,漸漸被人遺忘。林風這一派,傳到師父這裡已是碩果僅存,而如今...
“我是最後一個了。”林風喃喃自語,聲音裡帶著說不出的蒼涼。
他走到師父常坐的那張舊藤椅前,手指輕輕撫過椅背。椅子上放著一個羅盤,那是師父最珍視的物件,據說是師祖傳下來的寶貝。羅盤由黑檀木製成,邊緣已被磨得光滑如玉,天池中的磁針微微顫動著,指向南方。
林風拿起羅盤,入手沉甸甸的。說來也怪,每次握住這個羅盤,他總能感覺到一種奇特的悸動,仿佛有什麼東西在羅盤深處呼吸。小時候他向師父提起這種感覺,師父隻是摸摸他的頭,說等他長大了自然就明白了。
如今他已二十二歲,卻仍然不明白。
“市井藏龍...地眼...”林風反複咀嚼著這兩個詞。師父一生謹慎,從不妄言,臨終特意提及,必有深意。
窗外風聲呼嘯,仿佛有什麼東西在山林間穿梭。長明燈的火苗猛地一跳,幾乎熄滅,然後又頑強地重新亮起。
林風忽然注意到羅盤上的磁針有些不尋常的顫動。不是平穩的指向南方,而是在一個小範圍內輕微而急促地抖動,就像是被什麼看不見的力量乾擾著。
他皺眉,將羅盤平舉到胸前,慢慢轉動身體。當羅盤指向西北方向時,磁針的抖動突然加劇,甚至微微偏轉了方向。
西北方是下山的方向。
林風的心跳莫名加快。他保持著這個方向,緩步走到門口,推開木門。風雨立刻撲麵而來,打濕了他的衣襟。但他渾然不覺,隻是緊緊盯著手中的羅盤。
磁針依然指向西北偏北的方向,顫抖不止。
這種情況以前從未發生過。師父說過,這個羅盤極為精準,除非遇到極強的地磁乾擾或者...
“或者什麼,師父?”林風輕聲問,卻再也得不到答案。
一道閃電撕裂夜空,瞬間照亮了下山的小路。在那一刹那,林風幾乎以為自己看到了一個模糊的身影站在路的儘頭,但轉眼間又消失不見。
是錯覺嗎?還是連日的守靈讓他精神恍惚?
羅盤的顫動更加劇烈了。
林風退回屋內,關上門,將風雨阻隔在外。他靠在門上,深吸一口氣,試圖平複莫名緊張的情緒。
師父去世前的畫麵又一次浮現在眼前。老人那雙總是溫和的眼睛在最後時刻睜得極大,裡麵不是麵對死亡的平靜,而是某種...預警?甚至是恐懼?
“勿尋...”師父最後兩個字說得格外清晰,幾乎是用儘全部力氣喊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