區邊緣的黑市藏在廢棄貨運站的廢墟裡。
報廢的貨運艙門歪歪扭扭掛在鉸鏈上，艙壁被焊死的窗口透出昏黃的燈光，像瀕死者的眼睛。風卷著礦塵掠過鏽蝕的艙體，發出“嗚嗚”的嗚咽聲，混著艙內傳來的叫賣聲、金屬碰撞聲，還有偶爾爆發的爭執，揉成一團渾濁的噪音，裹著劣質營養液和機油的酸臭味，撲麵而來。
雲錚貼著廢墟的陰影走，工裝的兜帽拉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張臉。他的右手始終揣在口袋裡，指尖抵著礦渣診斷儀的外殼——那是他唯一的“武器”，雖然隻能檢測故障，卻能給此刻的他一點微弱的安全感。從734號礦坑到這裡要穿過三條無人看管的廢棄礦道，沿途散落著礦工的舊靴子、報廢的礦燈，還有幾具沒人處理的蟲族甲殼碎片——是去年小規模蟲襲後留下的，外殼上的墨綠色黏液早已乾涸，卻仍帶著一股淡淡的腥氣。
“新鮮的壓縮餅乾！五個信用點一塊！”
“二手傳感器！還能用三個月！十信用點帶走！”
剛走近最大的那間貨運艙，就聽見此起彼伏的叫賣聲。艙內被臨時搭起的金屬架子隔成一個個小攤位，每個攤位上都擺著五花八門的東西：從報廢的礦機零件、偷來的聯邦軍靴，到摻了雜質的能量塊、沒經過檢疫的外星肉乾，甚至還有幾柄用蟲族甲殼磨成的匕首，在昏暗的燈光下泛著冷光。
雲錚的目標很明確——黑市最裡麵的“老鬼”攤位。老鬼是這裡為數不多敢賣高壓電池的攤主，據說他的貨源來自報廢的聯邦巡邏艦，雖然電壓不穩定，卻能給養父母留下的能量手環續上至少三個月的電。
他擠過擁擠的人群，儘量避開那些醉醺醺的礦工和眼神閃爍的黑市商人。有人注意到他年輕的臉，投來好奇或警惕的目光，雲錚隻是低下頭，加快腳步——在黑市，“顯眼”是最危險的標簽。
“喲，礦坑來的小子？又來買電池？”
老鬼的聲音像砂紙磨過生鏽的鋼管，他坐在一個倒扣的貨運箱上，手裡把玩著一枚金屬球，球表麵刻著複雜的紋路——那是被禁止流通的遠古文明遺跡仿製品。老鬼的臉藏在陰影裡，隻露出一雙渾濁的眼睛，盯著雲錚的口袋，像是能看穿裡麵裝的東西。
雲錚沒多話，從口袋裡摸出一疊皺巴巴的信用點——這是他攢了兩個月的安全獎金，一共三百二十個信用點。他把信用點放在攤位上，指尖在口袋裡頓了頓，確認工裝內側的暗袋裡，能量手環的金屬觸感還在：“一塊高壓電池，要巡邏艦上拆下來的那種。”
老鬼掃了一眼信用點，又抬頭看了看雲錚，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小子，你要這麼好的電池乾什麼？你那破手環，用普通電池也能湊活吧？”
雲錚的身體幾不可察地僵了一下。他從沒跟人說過手環的事，老鬼怎麼會知道？他握緊了口袋裡的診斷儀，聲音依舊平穩：“不用你管，給我電池就行。”
老鬼嗤笑一聲，從攤位底下摸出一個巴掌大的黑色盒子——盒子上印著聯邦軍徽，邊角已經磨損，上麵貼著一張泛黃的標簽，寫著“高壓能量模塊，禁止民用”。他把盒子扔給雲錚：“最新拆的，電壓穩定，能撐四個月。不過——”
老鬼突然壓低聲音，身體往前湊了湊，渾濁的眼睛裡閃過一絲詭異的光：“最近有聯邦的人在收‘純淨基因樣本’，給的價很高。你這年紀，又是礦坑出來的，說不定……”
“什麼是純淨基因樣本？”雲錚打斷他，心裡莫名一緊。他想起養父曾經提過，聯邦偶爾會在礦星篩選“特殊體質”的人，但從來沒人知道篩選的目的是什麼。
老鬼卻沒再往下說，隻是擺了擺手：“不該問的彆問。你拿了電池趕緊走，最近礦警查得嚴，彆給自己惹麻煩。”
雲錚皺了皺眉，把電池盒子揣進懷裡，轉身就要走。可剛走出兩步，刺耳的警笛聲突然劃破夜空——不是礦區的普通警報，是礦警巡邏艦特有的高頻警笛，尖銳得像要刺穿耳膜！
“礦警來了！快跑！”
不知是誰喊了一聲，整個黑市瞬間炸開了鍋。攤位被撞翻，東西散落一地，礦工們像受驚的兔子一樣四處逃竄，有人甚至直接撞開貨運艙的破窗戶跳了出去。雲錚反應極快，立刻鑽進旁邊一條狹窄的通道——那是他之前踩點時發現的通風管道入口，隻有半米寬，剛好能容下一個人。
他手腳並用地往裡爬，通風管道裡滿是灰塵和蛛網，金屬管壁被礦星的高溫烤得發燙，刮得他的手臂生疼。身後的腳步聲、喊叫聲越來越近，礦警的擴音喇叭在外麵嘶吼：“所有人不許動！接受檢查！”
雲錚加快速度，身體貼著管壁往前挪。突然，他的手腕撞到了管道的拐角處——“咚”的一聲輕響，手腕上的能量手環被撞得微微發燙。他沒在意，隻是咬著牙繼續爬，直到聽不到身後的動靜，才停下來喘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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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時，他眼角的餘光瞥見一點微弱的藍光——是從手腕上傳來的。
雲錚愣了一下，低頭看向手環。那是一隻銀色的金屬手環，內側刻著小小的“錚”字，平時一直是暗著的，此刻卻在撞過的地方透出一點淡淡的藍光，像一顆埋在金屬裡的星星。可沒等他看清，藍光又瞬間消失了，手環恢複了原本的樣子，仿佛剛才的光亮隻是他的錯覺。
他皺著眉摸了摸手環，沒感覺到任何異常。也許是剛才撞到的時候，碰到了什麼隱藏的開關？或者是……電池快沒電的異常反應？
身後又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似乎是礦警在搜查通風管道。雲錚沒時間細想，握緊懷裡的高壓電池，繼續往通風管道深處爬。管道外的光線越來越暗，隻有偶爾從縫隙裡漏進來的礦警探照燈光，在管壁上投下晃動的光斑，像追逐著獵物的眼睛。
他不知道爬了多久，直到通風管道的出口出現在前方——那是一個廢棄的礦道入口，外麵就是礦區的外圍居民區。雲錚爬出去，拍了拍身上的灰塵，確認高壓電池沒壞，才鬆了口氣。
夜色更濃了，鐵鏽色的天空沒有一點星光。雲錚貼著牆根往住處走，手腕上的能量手環安安靜靜地貼著皮膚，剛才那點藍光仿佛從未出現過。可他心裡的疑惑卻越來越重——老鬼說的“純淨基因樣本”，手環突然出現的藍光，還有聯邦那些不明不白的篩選……這些事情像一條條細線，隱隱約約地纏繞在一起，卻又看不出頭緒。
他回到自己的臨時住處——那是一間隻有六平米的小房間，牆壁上布滿了裂縫，角落裡堆著他攢的各種零件。雲錚把高壓電池放在桌子上，小心翼翼地取下手腕上的能量手環，準備更換電池。手環內側的“錚”字在燈光下泛著微弱的光，讓他想起養父母最後一次給他戴手環時的樣子——養母的手很軟，養父的眼神裡滿是叮囑。
“等換了電池，你們就不會‘睡著’了吧？”雲錚低聲說，指尖輕輕拂過那個“錚”字。
他拆開高壓電池的盒子，正準備取下舊電池，窗外突然傳來一陣輕微的震動——不是礦機的震動，是一種更沉悶、更有規律的震動，像是從地底深處傳來的。雲錚走到窗邊，掀開窗簾的一角往外看，礦區的燈光在遠處閃爍，沒什麼異常。
也許是錯覺吧。他搖了搖頭，重新拿起手環和電池。
他不知道的是，這陣震動並非錯覺，而是來自礦星地底深處——那些蟄伏的蟲族先遣偵察蜂，已經開始蘇醒。而他手腕上的能量手環，剛才那一閃而逝的藍光，正是與蟲族信號產生微弱共鳴的征兆。一場足以吞噬整個礦星的災難，正在悄然醞釀，而他手裡的能量手環，將是揭開這一切秘密的關鍵。
雲錚仔細地給能量手環換上新電池，看著手環重新亮起微弱的綠光，心裡稍微安定了些。他把換下來的舊電池收好，準備明天拿去黑市賣掉，換點營養液。然後，他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上的裂縫，想起老鬼說的“純淨基因樣本”，還有剛才礦警突襲時的混亂，眼皮漸漸沉重起來。
明天，還要去礦坑維修傳送帶。他得早點休息，才能應付李疤臉可能帶來的麻煩。
夜色漸深，礦星的風在窗外呼嘯，帶著越來越濃的不安氣息。雲錚睡著了，手腕上的能量手環靜靜地亮著綠光，像是在守護著他，也像是在等待著某個注定到來的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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