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風管道的橫截麵剛夠三人並排屈膝前行，卻沒人敢嘗試這種奢侈的陣型。王鐵在前頭用戰術匕首挑開垂落的電纜，絕緣層老化的膠皮簌簌掉在鋼盔上，發出細碎的劈啪聲。他的戰術手電綁在左臂，光束斜斜地打在前方三米處，將鏽蝕的管道內壁照出斑駁的反光，像某種巨型生物蛻下的鱗片。
“左前方七十度有格柵障礙，”王鐵的聲音從喉嚨深處擠出來，帶著金屬摩擦般的質感，“厚度五毫米，鈦合金材質。”他騰出右手在戰術平板上快速滑動，調出管道結構圖的三維投影，“根據圖紙，這是第三段通風井的檢修口，設計承重應該能承受我們的體重，但邊緣鏽蝕率超過百分之四十。”
雲錚在中間位置停下，抬手按住身後的小雅。他的作戰靴碾過腳下的金屬碎屑，發出刺耳的刮擦聲。“李默，給王鐵遞液壓剪。”他偏過頭，頭盔側麵的通訊器發出輕微的嗡鳴，“注意保持間距，管道震顫頻率已經超過安全閾值。”
李默從背包側袋抽出液壓剪時，金屬把柄撞上管道壁，發出一聲悶響。這聲音在封閉空間裡被放大數倍，引得頭頂的灰塵簌簌落下。小雅下意識地縮起脖子，右手不自覺地按在左手手背上——那裡的環形疤痕還在發燙，三天前手環爆裂時的灼痛感仿佛順著血管在流動。
“抱歉。”李默壓低聲音道歉，手指在剪刃上抹了把防滑粉。
王鐵接過液壓剪，拇指扣在啟動鍵上卻沒立刻發力。他用戰術匕首的尖端敲了敲格柵邊緣，鐵鏽像乾硬的皮膚般剝落下來。“這裡的焊點有被動過手腳，”他湊近觀察，呼吸在頭盔麵罩上凝成白霧，“有人用高溫切割過，又重新焊死了。”
雲錚的目光掃過戰術地圖上的進度條，紅色光標正卡在距離核心實驗室還有五十米的位置。“能確定是多久前的痕跡嗎？”
“氧化程度不超過七十二小時。”王鐵用匕首挑起一塊焊渣，“手法很糙，像是臨時補救。”
小雅的指尖在膝蓋上無意識地畫著圈，感知網格正以每秒三次的頻率脈衝。這是她覺醒基因感知能力後的第三周，網格的精度比最初提升了百分之十七，但伴隨的副作用也越來越明顯——長時間維持感知狀態會引發劇烈的偏頭痛，就像有無數根鋼針在太陽穴裡攪動。
“網格穩定嗎？”雲錚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帶著刻意放輕的關切。
小雅點點頭，將網格邊緣向四周擴展半米。管道內的基因信號像浸泡在墨水裡的棉線，改造人殘留的金屬基因呈銀灰色，隊員們身上的共生體基因泛著淡藍色熒光，而那些無處不在的管道鏽跡，則呈現出枯黃色的靜態信號。“目前一切正常，”她盯著視野邊緣那些流動的色塊，“右側管道夾層裡有三隻機械蟲，處於休眠狀態。”
王鐵按下液壓剪的啟動鍵，嗡鳴聲立刻填滿了整個管道。剪刃咬進鈦合金格柵的瞬間，火星濺在他的護目鏡上，碎成點點金紅色的光。“這玩意兒的合金配比有問題，”他咬著牙加大壓力，“含鉻量過高，太脆了。”
格柵斷裂的刹那，一股混雜著福爾馬林和臭氧的氣味湧進來。小雅的感知網格突然劇烈波動，那些淡藍色的共生體基因像受驚的魚群般收縮。“等等！”她急促地喊道，“氣味裡有基因標記素！”
王鐵立刻鬆開液壓剪，剪刃懸在距離格柵僅剩一厘米的位置。“什麼濃度？”雲錚的手已經按在了腰間的戰術匕首上。
小雅閉上眼睛，將網格聚焦在那股氣流上。標記素的基因信號呈現出扭曲的螺旋狀，帶著明顯的人工編輯痕跡。“百萬分之三，”她的睫毛微微顫抖，“不足以激活共生體排斥反應，但……”
“但能讓監控係統追蹤我們的位置。”雲錚接過話頭，他示意王鐵退後，自己湊近格柵縫隙觀察，“對方知道我們會從這裡走，這是在給我們標位置。”
李默突然從背包裡取出一個巴掌大的檢測儀，探針從格柵縫隙伸出去。屏幕上的波形圖立刻劇烈跳動，發出刺耳的警報聲。“是量子標記素，”他的聲音發緊，“能穿透三層合金，半衰期七十二小時。”
王鐵咒罵了一聲，用匕首將格柵徹底撬下來。斷裂的截麵呈現出暗灰色，像某種腐爛的骨頭。“那現在怎麼辦？原路返回？”
雲錚沒有立刻回答，他的手指在管道壁上輕輕敲擊，節奏與網格脈衝的頻率一致。“小雅，能定位標記素的來源嗎？”
感知網格像投入水麵的墨滴般擴散開，穿過三層管道壁後，在右側二十米處捕捉到一個強烈的信號源。“是通風係統的主過濾器，”小雅的額頭滲出冷汗，“標記素被混在循環風裡，我們隻要繼續前進就會被持續標記。”
“這說明他們知道我們的潛入路線，”雲錚突然笑了笑，笑聲在管道裡顯得有些詭異，“但不知道我們具體的位置，否則就直接派改造人來了。”他拍了拍王鐵的肩膀，“把格柵卸下來，我們加速通過這段，到下一個檢修口再處理標記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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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鐵重新啟動液壓剪，這次他刻意放慢了速度，讓剪刃以毫米級的精度切割格柵。金屬斷裂的聲音被控製在最低分貝，碎屑被他用戰術背心裡的磁吸板吸住，避免發出碰撞聲。“還有四十米，”他將斷裂的格柵輕輕放在身後，“下一段是垂直管道，需要攀爬。”
小雅的網格緊緊跟隨著隊伍推進的速度，那些量子標記素像附骨之疽般粘在隊員們的作戰服上，發出微弱的信號。她嘗試用網格包裹住這些標記素，卻發現它們會像活物般鑽進布料纖維裡。“標記素能滲透戰術麵料，”她提醒道，“就算換衣服也沒用。”
雲錚的靴底扣住管道壁的凸起，身體呈四十五度角向前滑行。“王鐵，準備電磁脈衝器，到檢修口時啟動十秒。”他的聲音裡聽不出情緒，“量子信號在強電磁環境下會失真。”
李默突然抓住雲錚的腳踝，指著前方管道的接縫處。那裡有一道極細的紅色激光，正以每秒一次的頻率掃描。“是紅外探測器，”他從背包裡取出一個微型乾擾器，“頻率與聯邦軍標一致，我能屏蔽三十秒。”
乾擾器啟動的瞬間，小雅的感知網格出現短暫的空白。她猛地按住太陽穴，疼得眼前發黑。“電磁乾擾會影響我的感知，”她咬著牙說，“網格精度下降百分之十五。”
“堅持住。”雲錚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還有三十米。”
王鐵在前方用戰術匕首撬開一個鏽蝕的支架，斷裂的螺絲彈出去，撞在管道壁上發出清脆的響聲。所有人立刻靜止不動，屏住呼吸聽著那聲音在管道裡回蕩，直到徹底消失在黑暗中。“抱歉，”王鐵的聲音低得像耳語，“鏽得太厲害了。”
小雅的網格在這時突然捕捉到一串異常的信號——不是改造人那種冰冷的金屬色，也不是共生體的淡藍，而是一種混雜著墨綠色和暗紅色的扭曲信號，像一條正在蠕動的毒蛇。“西北方向，”她的聲音發顫，“有未知基因信號，距離十五米。”
雲錚立刻示意全隊停下，戰術手電的光束同時聚焦在那個方向。管道在那裡有一個九十度的轉彎，陰影像濃稠的墨汁般堆積在拐角處。“能分辨是什麼類型嗎？”他的手已經握住了步槍的握把。
網格小心翼翼地探過拐角，那團扭曲的信號突然炸開，無數細小的基因片段像孢子般擴散開來。小雅倒吸一口冷氣，感覺網格像是被強酸腐蝕般刺痛。“是蟲族基因，但被改造過，”她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信號模式和我們之前遇到的掠空蟲完全不同，更……活躍。”
王鐵將液壓剪橫在胸前，金屬柄上的防滑紋硌得掌心生疼。“活躍是什麼意思？”
“它們在增殖。”小雅的聲音帶著恐懼，“那些基因片段在吞噬管道的金屬基因，以每秒百分之零點三的速度自我複製。”
雲錚的目光落在戰術地圖上，核心實驗室的圖標就在那個拐角的另一側。“看來我們找對地方了，”他緩緩吐出一口氣，“王鐵，準備破拆工具。李默，乾擾器維持最大功率。小雅，網格收縮到最小範圍，保存體力。”
當王鐵的戰術匕首再次接觸到管道壁時，小雅的感知網格突然劇烈震顫。那團墨綠色的基因信號像被驚動的蜂巢，開始朝著他們的方向湧動。她能“看”到那些基因片段穿透金屬，在管道內壁上留下蛛網般的暗紅色痕跡——那是某種腐蝕性酶正在溶解合金的信號。
“它們過來了！”小雅的警告聲還沒落地，前方的管道突然傳來一陣令人牙酸的咀嚼聲，仿佛有無數細小的嘴正在啃噬金屬。
王鐵的戰術手電掃過去，隻見管道壁上爬滿了米粒大小的黑色蟲豸，它們的外殼在光線下泛著金屬光澤，口器開合間滴落著粘稠的液體，所過之處的鐵鏽都被溶解成暗紅色的粘液。“是基因蠕蟲！”王鐵的聲音變了調，“聯邦的生物兵器，以金屬為食，會攜帶基因毒素！”
雲錚立刻從背包裡取出火焰噴射器，保險栓拉開的聲音在混亂中格外清晰。“小雅，確定它們的基因核心位置！”
網格在劇痛中強行擴展，小雅終於在蟲群中心捕捉到一個拳頭大小的信號源——那是淡紫色的母巢基因，像一顆跳動的心臟，不斷向周圍輸送著新的蠕蟲。“左前方三米，母巢在管道夾層裡！”
火焰噴射器的烈焰瞬間吞噬了前方的管道，高溫讓金屬壁發出紅光。基因蠕蟲在火海中發出滋滋的灼燒聲，身體蜷曲成黑色的小球，融化的體液在管道上留下刺鼻的焦痕。當火焰熄滅時，那團墨綠色的基因信號已經隻剩下微弱的光點。
小雅癱靠在管道壁上，網格像耗儘能量的電池般收縮回原點。她的視線裡殘留著那些基因蠕蟲的信號殘影，耳邊還能聽到它們被灼燒時的高頻尖叫。“母巢……還沒死透。”她喘著氣說，“信號很弱，但還在跳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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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鐵用液壓剪撬開管道夾層，裡麵果然藏著一個半融化的生物容器，透明的外殼下，那顆淡紫色的母巢還在微微搏動。“交給我。”他從腰間拔出戰術手雷，調整到定時模式後塞了進去，“三十秒。”
當他們蜷縮在拐角後麵時，小雅的感知網格捕捉到母巢最後的信號——那團淡紫色在爆炸中徹底消散，殘留的基因片段像破碎的玻璃，在網格裡閃爍著最後的光芒。
管道在爆炸中劇烈震顫，落下的灰塵迷了所有人的眼。當雲錚的戰術手電再次亮起時，前方的管道已經被炸出一個不規則的洞口，冷風裹挾著消毒水的氣味從洞口灌進來，吹動了小雅額前的碎發。
她的感知網格小心翼翼地探出去，穿過洞口後突然展開——眼前的信號圖景豁然開朗，無數條基因信號像彩色的河流在下方彙聚，最終流入一個巨大的銀白色信號源，那是核心實驗室的基因屏障發出的特征信號。
而在那片信號的海洋裡，小雅看到了更多異常的色彩——墨綠色的蟲族基因與銀白色的人類基因被強行編織在一起，形成某種扭曲的螺旋結構，在屏障內側緩慢旋轉。
“我們到了。”雲錚的聲音帶著一絲疲憊，卻難掩興奮，“核心實驗室，就在下麵。”
小雅沒有回應，她的全部注意力都被那些扭曲的基因螺旋吸引著。在網格的邊緣，她發現了更令人不安的東西——那些螺旋結構上，纏繞著淡淡的金色絲線，與她手背上的疤痕發出的信號，一模一樣。
雲錚的戰術靴踩在管道殘骸上，發出的聲響在死寂中格外刺耳。他抬手按住耳麥，喉震麥克風傳來的電流聲像某種不祥的預兆。“全員靜默。”他的聲音壓得極低，目光掃過洞口下方——那裡是一條寬約三米的走廊，應急燈的綠光在地麵投下狹長的陰影，像無數隻蟄伏的眼睛。
小雅的感知網格正沿著洞口邊緣謹慎地鋪展，那些銀白色的基因屏障信號在網格中呈現出蜂窩狀結構，每一個六邊形網格裡都流動著淡綠色的霧氣。“屏障內側有異常氣體流動，”她的指尖在膝蓋上摳出淺痕，“信號頻率與共生體基因存在共振，距離接觸還有……兩米。”
雲錚從背包側袋取出三枚微型攝像頭，指尖在鏡頭上一抹，納米塗層讓金屬外殼瞬間變成與管道內壁一致的鏽色。“王鐵，左翼偵查。”他屈指一彈，攝像頭在空中劃出三道銀色弧線，分彆卡在洞口邊緣的三個鏽蝕節點上，“焦距調至走廊中段，采樣頻率每秒十二幀。”
王鐵的戰術平板立刻亮起三個分屏畫麵，畫麵邊緣還跳動著實時數據流。他的拇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動，將走廊全景拚接成三維模型。“管道下方是b區走廊，全長十七米，通向核心實驗室的主入口。”他突然暫停畫麵，放大走廊天花板的通風口，“那裡有氣體流動軌跡，呈層流狀態。”
畫麵中，淡綠色的霧氣像融化的翡翠，在走廊地麵上緩慢蠕動。它們避開光源直射的區域，沿著牆角形成蜿蜒的溪流，在距離主入口三米處彙成一片不規則的水窪。李默突然抽出發光棒掰亮，透過洞口向下照去——光線穿過霧氣時，竟在空氣中留下短暫的綠色軌跡。
“丁達爾效應明顯，”李默的聲音發緊，“說明氣體分子直徑超過一百納米，可能是氣溶膠狀態。”
小雅的網格已經觸及那片霧氣，淡綠色的信號粒子像附在皮膚上的冰碴，讓她的共生體基因發出刺痛的嗡鳴。“是基因抑製氣體，”她猛地縮回感知，額角的冷汗順著下頜線滴落，“分子結構裡有磷基錨點，會像鉤子一樣纏住共生體的基因鏈。”
雲錚盯著畫麵中霧氣流動的軌跡，突然指向走廊右側的金屬銘牌——那上麵刻著“生物危害等級：α”的字樣，邊緣還畫著交叉的基因鏈圖案。“王鐵，分析氣體成分。”
王鐵將探針從洞口垂下去，纖細的光纖在綠光中幾乎隱形。當探針接觸到霧氣的瞬間，平板屏幕上的光譜分析圖立刻跳出一連串峰值。“含磷量百分之三十七，還有苯並芘衍生物，”他的手指點在一個鋸齒狀的峰值上，“這是聯邦軍標g7型基因抑製劑，專門針對蟲族共生體設計，d50值……零點三毫克每千克。”
“也就是說，”李默的喉結滾動了一下，“我們身上的共生體隻要接觸一微克，就會失去活性？”
雲錚突然用戰術匕首挑起一塊管道碎片，瞄準走廊中央的霧氣扔下去。碎片穿過綠光時發出輕微的滋滋聲，落地的瞬間，周圍的霧氣突然像被驚動的蛇群般湧過來，在碎片表麵凝結成綠色的霜花。“觸發機製比預想的更靈敏，”他看著畫麵中迅速擴散的霧氣，“金屬摩擦產生的靜電就能引發局部濃度升高。”
小雅的網格再次試探性地延伸，這次她清晰地“看”到霧氣中隱藏的納米傳感器——它們像懸浮的蒲公英種子，每一顆都在高頻掃描周圍的基因信號。“它們在尋找蟲族基因的特征序列，”她的聲音帶著顫抖，“就像……專門為我們設下的捕獸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