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間站醫療區的空氣消毒水味,也無法完全掩蓋從門外隱約傳來的喧囂。淩燁躺在潔白的病床上,依舊昏迷,但臉色已不再那麼蒼白,生命體征在藥物的作用下逐漸平穩。他裸露的上半身連接著多種監控儀器,那條與係統直接接觸的右臂被特殊的冷卻凝膠和再生繃帶層層包裹,看上去依舊觸目驚心。
蘇玥守在床邊,寸步不離。她自己也簡單處理了身上的擦傷和煙塵,換上了乾淨的衣物,但眉宇間的疲憊和擔憂卻無法抹去。她的指尖無意識地輕觸著淩燁未受傷的左臂,仿佛要確認他的存在。每一次監控儀器發出規律的滴聲,都讓她緊繃的神經稍稍放鬆一分。
門外,喧囂聲越來越大。那不是混亂的恐慌,而是一種激動、嘈雜卻帶著某種秩序的喧鬨。
終於,一位年輕的女護士忍不住探頭進來,臉上帶著興奮和一絲敬畏:“蘇小姐…外麵…外麵來了好多人!都是底層區的工人和家屬!他們聽說淩先生醒了…都想來看看他,感謝他…”
蘇玥一愣,走到門口,透過觀察窗向外望去。隻見醫療區外的走廊乃至大廳,都黑壓壓地擠滿了人。他們大多穿著工裝,臉上帶著勞作留下的痕跡,手中捧著簡陋的食物、手工做的小禮物、甚至隻是幾朵在空間站植物培養艙裡摘的花。他們的眼神不再是之前的麻木和絕望,而是充滿了真摯的感激和一種…近乎崇拜的光芒。
“英雄…”
“謝謝他救了我兒子…”
“要不是他,我們整個艙段都沒了…”
低低的議論聲和啜泣聲隱約傳來。人們秩序井然地等待著,沒有衝擊醫療區,隻是默默地守候著。
蘇玥的心中被一種複雜的情緒填滿。溫暖、感動,但更多的是擔憂。這場麵太過轟動,絕非好事。
果然,很快就有空間站保安隊的人趕來維持秩序,語氣雖然客氣,卻帶著不容置疑的驅趕意味:“各位,各位!心意領了!淩英雄需要靜養!大家都散了吧!把東西留下,我們會轉交的!”
人群雖然不願,但在保安的再三催促下,還是漸漸散去了,隻是那些堆積如山的簡陋禮物,無聲地訴說著底層民眾最樸實的情感。
護士將一些容易保存的食物和鮮花送了進來,眼中閃著光:“淩先生真了不起!大家都叫他‘赤手熄爐的英雄’呢!”
蘇玥勉強笑了笑,關上門,心情卻更加沉重。“赤手熄爐”?這個稱呼太過具體,也太容易引人聯想。
麻煩很快就來了。
首先到訪的是空間站的首席技術官,他帶著詳細的係統修複報告和誠摯的感謝。
“蘇小姐,淩先生情況怎麼樣?這次真是太感謝你們了!沒有你們,整個‘希望鄉’可能就完了!”技術官的態度無比誠懇,“這是空間站官方的謝禮,雖然不多,但請務必收下。”他遞過一張不記名的信用芯片。
蘇玥沒有推辭,現在他們確實需要資金。“這是我們應該做的。”她謹慎地回答。
技術官猶豫了一下,壓低聲音:“淩先生…他當時用的方法…似乎非常特殊。我們檢查了接口,殘留的能量特征和修複模式…聞所未聞。不知能否…”
“那是他們家傳的一種應急技術,對身體負擔極大,而且需要特殊的介質。”蘇玥早已想好說辭,半真半假地解釋道,並巧妙地展示了一下淩燁焦黑的手臂,“您也看到了代價。具體原理屬於家族秘密,恕難奉告。”
技術官看著淩燁的手臂,眼中閃過一絲惋惜和了然,不再追問,隻是感慨道:“原來如此…真是了不起的傳承。請務必讓淩先生好好休養。另外…”他聲音壓得更低,“站長和安全局那邊…可能會來詢問,你們…有個心理準備。”
送走技術官沒多久,第二批訪客就到了。正是空間站的站長和那位安全局的官員,身後跟著兩名麵無表情的隨從。
站長的臉上掛著模式化的笑容,但眼神深處卻充滿了審視和算計。安全局官員則依舊是一副冷冰冰的樣子,目光像掃描儀一樣在病房內掃視,最後定格在昏迷的淩燁和床頭櫃上那塊被蘇玥小心收起來、但仍露出一角的“夜骸”碎片上。
“蘇小姐,淩先生情況如何?空間站上下都對二位的義舉感激不儘。”站長開場依舊是官腔。
“生命無礙,但需要長時間恢複。”蘇玥保持冷靜。
“那就好,那就好。”站長點點頭,話鋒一轉,“說起來,淩先生使用的那種…‘家傳技術’,真是神乎其技。不知師承何處?這種技術如果能推廣,對聯盟將是巨大的貢獻啊。”
安全局官員冷不丁地插話,聲音沒有任何起伏:“根據現場人員描述和係統殘留記錄,淩先生似乎使用了一塊特殊的‘介質’才完成了能量疏導。能讓我們看看嗎?或許能幫助我們的技術人員更好地理解事故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