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國戰艦“影牙號”如同一隻優雅而危險的黑色獵豹,引領著小小的“星螢”號,滑入帝國心臟星域的航道。透過舷窗,眼前的景象讓即便早有心理準備的淩燁和蘇玥,也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帝國首都星——“煌曜”,名副其實。
它並非通常意義上的宜居行星,而是一顆被徹底改造、包裹在巨大人工星環和無數太空建築群中的星球。整個星球表麵幾乎看不到自然地貌,取而代之的是望不到邊際的、規劃整齊到令人窒息的金屬城市結構。高聳入雲的尖塔如同冰冷的叢林,其表麵覆蓋著不斷流動的帝國宣傳全息影像和皇室徽記。
數以萬計的艦船在嚴格規定的航道上川流不息,如同工蜂般井然有序。龐大的帝國艦隊巡邏編隊如同移動的鋼鐵山脈,沉默地彰顯著無上武力。無處不在的監控探頭和掃描站如同無數隻冰冷的電子眼,審視著每一寸空間,每一個過往的生命體。
一種極致的、冰冷的、充滿壓迫感的“秩序”之美,撲麵而來。它宏偉壯麗,卻毫無生氣,仿佛一台精密運轉卻失去了靈魂的巨型機器。
“星螢”號在帝國導航船的引導下,降落在一個專用於停泊“受監控外籍船隻”的港口區域。這裡的檢查比黑石星港還要嚴格十倍。一隊麵無表情、動作如同尺子量過般精確的帝國檢疫官和安檢人員登船,對“星螢”號的每一個角落、每一塊數據板進行了近乎苛刻的檢查,所有武器係統被強製鎖定,超空間引擎被加裝了帝國控製的鎖閉裝置。
蘇玥緊繃著臉,看著這些帝國人員像對待嫌疑犯一樣對待她的飛船,手指緊緊攥著衣角。淩燁站在她身旁,眼神平靜,但微微繃緊的下頜線顯露出他內心的不平靜。他能感覺到,至少有三道不同來源的、極其隱秘的掃描波束反複掃過他和蘇玥的身體,似乎在深入分析他們的生命體征甚至精神波動。
玄戈並未露麵,隻有他的一名副官——一位同樣冷峻、不苟言笑的帝國軍官,負責“接待”他們。
“淩燁先生,蘇玥小姐,”副官的聲音和他的表情一樣缺乏溫度,“奉玄戈將軍令,為您二位在帝都安排了臨時居所。請隨我來。你們的飛船將會被妥善保管於此。”
所謂的“臨時居所”,位於帝都核心區域邊緣一棟高聳入雲的塔樓中層。這是一個寬敞、奢華、設施齊全的套間,擁有俯瞰部分城市景觀的落地窗。但每一件物品都透著冰冷的距離感,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消毒水味道。更重要的是,淩燁和蘇玥都能清晰地感知到,這裡遍布著隱藏的監控和監聽設備,他們如同被放入一個精美的玻璃魚缸,毫無隱私可言。
副官離開後,房間內隻剩下兩人。沉重的壓抑感幾乎凝成實質。
蘇玥走到落地窗前,望著窗外那一片望不到儘頭的、規整得令人頭皮發麻的金屬城市,輕聲道:“這裡…感覺比‘卡戎之門’還要讓人喘不過氣。”
淩燁走到她身邊,目光沉靜地掃視著下方。街道上,行人和車輛如同精確的鐘表零件般流動,幾乎看不到任何混亂和喧嘩。巨大的公共全息屏幕上,輪流播放著帝國皇帝的影像、帝國軍隊的赫赫武功、以及歌頌帝國榮耀與秩序的宣傳片,音量被控製在一種無處不在卻又不會過於吵雜的程度,如同背景音般不斷滲透進每個人的意識。
他甚至看到,下方廣場上,一隊隊穿著統一製服的學童,在教師的帶領下,向著皇宮的方向機械地行禮,口中整齊劃一地背誦著忠誠誓言。他們的臉上,帶著一種與年齡不符的、被精心塑造出的虔誠與狂熱。
“絕對的秩序,必然伴隨絕對的壓抑。”淩燁低聲道,“玄戈把我們放在這裡,就是想讓我們親眼看到、親身感受到帝國的‘力量’與‘控製’,這是一種無聲的威懾。”
正在此時,房間內嵌的公共信息屏突然自動亮起,打斷了他們的交談。屏幕上出現了一位麵容姣好、表情卻如同人偶般標準的主持人。
“帝國公民及訪客們請注意,今日帝國標準時1500整,將於中央皇權大道舉行‘鐵幕之光’戰役勝利紀念巡遊。此次巡遊將展示帝國最新型的地麵戰略機甲與皇家衛隊儀仗,彰顯帝國無上武勳與陛下之榮光。陛下亦將親臨觀禮台。請沿途公民保持秩序,展現帝國風貌…”
畫麵切換,開始播放“鐵幕之光”戰役的紀實影像帝國版本):鋪天蓋地的帝國艦隊以絕對的武力碾壓了畫麵中標注為“星盟分裂分子”和“蠻族叛軍”的勢力,星球被淨化,叛亂被鎮壓,人民“簞食壺漿以迎王師”…影像剪輯充滿力量感,配樂激昂,極力渲染著帝國的強大和戰爭的“正義性”。
蘇玥看著畫麵中那些被模糊處理的、似乎遭受了慘烈轟炸的星盟殖民地標誌,臉色有些發白。淩燁的眉頭也緊緊皺起。帝國的宣傳,將複雜的衝突簡化為非黑即白的征服敘事,並將武力崇拜推向了極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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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房門被敲響。之前那名副官去而複返,身後還跟著兩名捧著華麗衣物的帝國侍女。
“淩燁先生,蘇玥小姐,”副官依舊是那副公事公辦的語氣,“玄戈將軍邀請二位一同觀摩稍後的勝利巡遊。這是為二位準備的得體服飾,請更換。將軍在樓下等候。”
命令,而非邀請。
淩燁與蘇玥對視一眼,看到了對方眼中的無奈與警惕。他們彆無選擇。
換上帝國提供的、用料考究卻風格刻板的禮服,兩人感覺渾身不自在,仿佛被套上了一層無形的枷鎖。在下樓乘坐懸浮禮車的途中,他們透過車窗,更近距離地觀察著帝都。
街道兩旁,早已被密密麻麻的“自發”前來觀禮的民眾擠滿。他們穿著幾乎同款的、顏色沉悶的服裝,臉上帶著被嚴格規範過的“激動”與“崇敬”表情,手中揮舞著帝國的小旗幟。帝國治安官和秘密警察如同融入人群的陰影,銳利的目光掃視著每一個可能出現的“不和諧”因素。
沒有交頭接耳,沒有隨意走動,甚至連歡呼聲都仿佛經過排練,在特定的時間點爆發,又在特定的時間點戛然而止。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熱情”彌漫在空氣中。
懸浮禮車無聲地滑入中央皇權大道旁一處專屬的觀禮台。玄戈早已在此等候。他今日未著戎裝,而是換上了一身帝國貴族的高級禮服,襯得他身姿挺拔,氣度非凡,與周圍的環境完美融合。他臉上帶著淡淡的、無懈可擊的微笑,仿佛一位真正好客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