鏽蝕星係的狂暴能量似乎永無止境,“星螢”號如同傷痕累累的巨獸,在昏黃與鏽紅的湍流中艱難喘息。方才與新型追蹤者的短暫交鋒雖以勝利告終,卻未帶來絲毫輕鬆,反而在淩燁和蘇玥心頭投下了更深重的陰影。
艦橋內,氣氛壓抑得如同暴風雨前的死寂。隻有飛船結構承受應力發出的細微呻吟和設備運行的嗡鳴在提醒著時間的流逝。
蘇玥疲憊地揉著眉心,反複回放著剛才遭遇戰的每一個細節,尤其是敵人出現的方式和時機。“太快了…他們的反應太快了…”她喃喃自語,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控製台,“就像是…早就知道我們會從那個方向突破,早就等在那裡一樣。”
淩燁沉默地站在舷窗前,背影挺拔卻透著一絲難以察覺的緊繃。他的感知如同繃緊的弓弦,仔細梳理著戰鬥中的每一個瞬間。那些新型飛行器的乾擾模式、攻擊節奏、甚至撤退的時機,都帶著一種令人不安的…精準。
這不是簡單的遭遇戰。這是一場精心設計的測試,一場針對他們最新能力和戰術的數據采集。
而對方,是如何如此精準地找到他們,並提前設伏的?
“鏽蝕星係環境複雜到連帝國正規軍都不願深入,‘狩獵犬’怎麼可能這麼快就鎖定我們的具體位置?”蘇玥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焦躁和…疑慮,“就算‘鼴鼠’被迫提供了‘鏽蝕星係’這個大致方向,但這片星域太大了!除非…”
她的話語頓住了,一個可怕的念頭不受控製地浮上心頭,讓她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她猛地抬起頭,目光下意識地掃過淩燁,又迅速移開,手指緊緊攥住了衣角。
除非…有更精確的、持續不斷的定位信息泄露出去。
這個念頭一旦產生,便如同毒藤般瘋狂滋長。之前的每一次被追蹤、每一次看似巧合的遭遇…帝國黑石星港、帝都逃亡、直至剛才…真的都隻是敵人情報能力強悍和運氣好嗎?
“星螢”號的係統是她親手維護和升級的,所有的加密協議都經過她反複檢查和強化,理論上不可能被長期滲透而不被發現。那麼…
她的目光再次不受控製地、極快地瞥了一眼淩燁手腕上那枚依舊散發著微弱溫熱的“夜骸”碎片。這東西一直與他形影不離,是共鳴連接的關鍵,但…它是否也可能成為某種…定位信標?或者,他在帝國期間,是否在無人察覺的情況下,被植入了彆的什麼東西?
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便能瞬間扭曲一切看似合理的解釋。
淩燁敏銳地捕捉到了蘇玥那短暫而異常的目光,以及她周身散發出的那瞬間的猶豫和戒備。他的心猛地一沉,一種比麵對千軍萬馬更冷的寒意悄然蔓延。
她在懷疑他。
這種懷疑,並非源於惡意,而是源於人類在極端壓力下最本能的自保反應,源於對無法解釋的危機的恐懼。但正是這種無意識的反應,才更顯傷人。
他沒有立刻轉身,也沒有出言解釋。隻是依舊靜靜地看著窗外那片混沌的星域,仿佛能從中看出答案。他的沉默,反而讓艦橋內的氣氛更加凝滯。
蘇玥立刻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和那個念頭的荒謬。淩燁一路走來,無數次救她於危難,他們早已是生死與共的夥伴。她怎麼可以…怎麼可以懷疑他?
“對不起…淩燁,我…”她急忙開口,聲音帶著慌亂和自責,“我不是那個意思…我隻是…有點亂了方寸…”
淩燁緩緩轉過身,他的眼神平靜,卻深邃得讓人看不清情緒。“懷疑是正常的。”他的聲音聽不出波瀾,“我們屢次被精準定位,必然有原因。找出它,才是關鍵。”
他沒有計較她的疑慮,反而將焦點拉回了問題本身。這種冷靜到近乎冷酷的理性,讓蘇玥既感到安慰,又有一絲莫名的失落。
“係統自檢…沒有任何異常。”蘇玥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調出全船掃描報告,“所有通訊記錄和能量流出入口都核查過了,沒有未知的數據傳輸或信號泄露。”
“外部追蹤器的可能性呢?”淩燁問。
“也不可能。‘星螢’號外殼經過多次能量風暴衝刷和戰鬥損傷,有任何附著物早就該被清除了。而且新型護盾對微觀物體的排斥力很強。”
兩人陷入了沉思。問題究竟出在哪裡?
就在這時,淩燁眉心的灼熱感再次毫無征兆地跳動了一下,非常輕微,卻帶著一種奇特的、被引導的感覺。他猛地想起之前突破格倫索爾侯爵府時,觸發那台暗金儀器後,那股試圖侵入他意識、並留下追蹤印記的冰冷力量!
“不是外部…是內部…”淩燁緩緩抬起手,指向自己的額頭,“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