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遊者號”懸浮於終極屏障之前,渺小得如同投向熔爐的一粒塵埃。艦內,時間仿佛被拉長、凝滯。每一個人的心跳聲都清晰可聞,與儀器單調的嗡鳴構成死亡倒計時前的詭異協奏。
淩燁端坐如鬆,雙眸緊閉,額間那點因極致專注而凝聚的微光幾乎肉眼可見。他的全部精神已與“夜骸”核心、與艦船靈源係統、更與前方那浩瀚而狂暴的屏障深層波動融為一體。在他的“弦歌”感知中,世界已化為無數奔流不息、相互衝撞的能量旋律。司徒隱艦隊那充滿破壞與絕望的“噪音”是其中一股刺耳的不諧音,而屏障本身,則是一首龐大、混亂、卻仍隱藏著某種瀕危內在規律的、瀕臨崩潰的宇宙悲歌。
“第一序列諧波衰減…就是現在!同步率百分之九十二點三七!引擎微脈衝,持續零點三秒!”蘇玥的聲音如同最精密的琴弦被撥動,清晰、冷靜,卻帶著一絲無法完全抑製的顫抖。她的雙手在控製台上幾乎化為虛影,將淩燁那玄之又玄的感知轉化為精確到毫微秒的操作指令。
“漫遊者號”艦體輕輕一顫,尾部引擎噴吐出幾乎無法察覺的幽藍微光,精準地調整著自身的靈源頻率,嘗試與屏障某處短暫浮現的“舒緩節拍”同步。
嗡——!
艦身猛地一震!一道原本掃向彆處的能量亂流邊緣如同鞭梢般擦過護盾,激起漫天刺眼的漣漪!同步率未達完美,險些引發排斥!
“左側穩定器過載!靈源回路波動!”工程人員失聲驚呼。
“穩住!”淩燁的聲音如同磐石,強行壓下自身因反噬帶來的氣血翻湧,“反饋調整!蘇玥,頻率下調百分之零點零五,相位滯後千分之四秒!”
沒有時間猶豫,第二次嘗試瞬間啟動!
“右滿舵七度!仰角修正!靈源輸出峰值,現在!”蘇玥幾乎是吼叫著下達指令。
巴圖全身肌肉繃緊,額角汗珠滾落,操縱杆在他手中如同擁有生命,以微米級的精度執行著指令。這不是星際航行,這是在刀尖上跳著死亡之舞!
這一次,“漫遊者號”的波動與屏障的律動達到了驚人的契合!
刹那間,那原本沸騰咆哮的能量洪流和扭曲折疊的空間褶皺,在艦船周圍仿佛變得“柔和”了些許,如同狂暴的海洋突然出現了一個短暫的、不可思議的平靜渦旋。艦船如同融入了這片毀滅之牆,成為了它律動的一部分,順著那無形的、轉瞬即逝的“縫隙”滑入其中!
但危機遠未結束。這“小徑”並非坦途,而是由無數個這樣的“同步瞬間”連接而成,每一個節點的失誤都意味著萬劫不複。
“第三節點!維度斷麵切換!頻率跳變!準備!”淩燁的感知捕捉到前方能量流的陡然轉折。
蘇玥的瞳孔中倒映著瘋狂滾動的數據流,大腦如同超頻的處理器,瞬間計算出應對方案:“所有非必要係統能源切斷!注入備用靈源電容!模擬‘虛空回響’頻率,跳變準備…三、二、一!”
“漫遊者號”猛地一沉,仿佛墜入無儘深淵,所有燈光瞬間暗淡!眾人承受著巨大的過載,五臟六腑似乎都要移位。就在這令人窒息的黑暗中,艦船靈源係統發出了一個極其奇特、仿若歎息的波動。
嗡…
艦身輕輕一震,仿佛穿過了一層冰冷的水膜,周圍的能量環境驟然一變,從極致的狂暴轉為一種詭異的、粘滯的平靜。他們成功度過了第一次維度切換!
接下來的過程,是一次次遊走在毀滅邊緣的極致操作。淩燁的感知力被壓榨到極限,鼻間再次淌下鮮血,但他如同釘在原地,源源不斷地提供著最關鍵的指引。蘇玥的臉色蒼白如紙,精神力高度集中帶來的頭痛欲裂,但她的計算和操控沒有絲毫差錯,仿佛與淩燁的心神通過無形的紐帶徹底連接在一起。巴圖的手穩如機械,精準地執行著每一個反人類的機動指令。所有隊員都死死固定住自己,忍受著劇烈的顛簸和過載,心中祈禱著,將信任完全托付給前方那三個身影。
他們時而如同落葉般隨波逐流,時而如利箭般刺破能量帷幕,時而又需完全靜止,等待那稍縱即逝的通過時機。每一次同步,都像是一次對宇宙法則的竊取;每一次穿越,都像是在死神鐮刀上刻下一道細痕。
終於,在經曆了仿佛一個世紀般漫長的、由無數個驚險瞬間串聯而成的航程後…
“最後一段!能量湍流反向漩渦!同步它,我們就能出去!”淩燁的聲音因極度疲憊而沙啞撕裂。
“能量儲備不足百分之十!護盾強度臨界!”工程人員報出噩耗。
“不管了!全部注入!巴圖,衝出去!”蘇玥尖叫著,將最後的力量注入控製台。
“漫遊者號”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所有引擎過載噴射,艦體結構發出令人牙酸的扭曲聲,義無反顧地撞向最後那片最為混亂的能量漩渦!